她转过身,避开他的目光,走远两步。在侧身时举起袖袂,以不经意的姿态掩去一星溢出的泪光。
她恍然惊觉,他对自己的情意,恰如青翠竹叶上脉脉延伸的纹理,细微,却清晰可见。
如懿收起卷轴,交至容珮手中,轻声道:“多谢。”她觅一话头,来疏散此刻的心绪繁复,“皇上常往宝月楼去么?天寒路远,皇上须得小心才是。”
礼数是最刻意的距离。凌云彻退开两步,回复往日的恭谨节制,“皇后娘娘心念皇上,微臣回去自当回禀。不过娘娘放心,皇上已不似从前,两三日才去宝月楼看容嫔小主一次,三五日才翻一次牌子。”
心底的讶异突兀而出。这些日子来,她未曾过问皇帝行踪,也无人来告知,唯有容珮的只言片语,才知皇帝少去。原来再狂热的爱慕,也有自然熄止的一日。
凌云彻看清她眼底的疑惑,又道:“皇上还是很宠爱容嫔小主,便是说宠冠六宫也不为过。只是皇上偶然说起,怕再如从前这般情不能已,是害了容嫔小主。所以如今也常往各宫走动,也算雨露均沾。”
“过分之爱,亦是过分之害。”她一语轻漠。若是皇帝明白,他与她也不至今日。
凌云彻拱手道:“娘娘安心,皇上已然明白。想来娘娘雨过天晴之日,亦不远了。”
如懿恍然明白过来,“所以你让永璂送本宫迎春,是迎来春禧之意么?”她见凌云彻颔首,不觉惘然失笑,“不会的。凌云彻,一个男人,是不喜欢身边的女子见过他最失态的模样的。何况他已然清醒,会更厌恶本宫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她旋身,不忍将他的失望尽收眼底,“不过还是多谢凌大人照顾好永璂。对了,永琪也常去养心殿,对永璂可还好么?”
“兄弟情深,叫人羡慕。”他一顿,还是道,“可是比之往日,总有不如。也不知是否是皇上常将十二阿哥带在身边的缘故。”
如懿涩然,亦不便再言,眼见三宝带了永璂回来,便也离去。
那一厢天寒雪冻,殿中却和暖入春,嬿婉见嫔妃们一壁取乐罢,都尽兴走了,方才困倦地蜷在酸枝木九节樱花杨妃榻上,拥了一袭紫貂暖裘。天云晦暗,暮色沉沉,仿佛又有一场大雪要落。暖阁里摆着两盆大红的宝珠山茶,浓绿欲滴的叶片间镶嵌着一朵朵殷红如醉的花,如正春风得意的美人面。嬿婉套着藕荷镶赤红、宝蓝、赭金三色宽边的锦袍,袖口露着春葱似的指尖,她百无聊赖,道:“都说来看给本宫道喜,闹了一晌才肯去,真是乏人。”
澜翠甩了甩辫子,抿嘴笑道:“小主新封贵妃,又生下十五阿哥。这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
春婵抱了十香浣花软枕上来,“小主拿软枕垫着,舒服些呢。”
嬿婉娇滴滴地嗔着,一张白皙娇艳的面庞妩媚地侧了侧,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生完都三个月了。”
澜翠嗓门敞亮,“哪里能不娇贵呢?皇后形同虚设,宫里最尊贵的便是小主。如今您正炙手可热,皇上多宠着您哪,连容嫔那么得意,也冷了下来。”
呵,这真是一生里最畅意的一段日子。旧爱已然落下,新宠也未能威胁她,初尝权力滋味,甜蜜如醉。...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