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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上的人都知道,司马君实的奏折若是行文简洁明快,那绝对是快、准、狠,这事十有八九是必成的。如果他的文章又臭又长,说了半天云山雾罩,那说明他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
王广渊却知道司马光这次弹劾自己别有私心。虽说有“上面”的意思,但司马光确确实实看自己不顺眼,与自己有私怨。这其中的原因王广渊也心知肚明。
庆历年间,王广渊将曾祖父王明所著的《明家集》献给了仁宗皇帝。王明乃宋初有名的“智将”,他随太祖远征岭南,用巧计打下贺州,又与潘美平定广州。之后太祖用兵南唐时,王明为黄州刺史,他计袭南唐大将朱令贇,将其生擒,金陵才被攻下,致使南唐灭亡。太宗朝时,契丹屡屡骚扰边境,王明出知真定府,又用计谋离间、反间,契丹军进攻每每不能得逞,遂退兵而去。
仁宗爷看到王广渊所进献的《明家集》,便感念起其曾祖父王明的功绩,直接赐给王广渊一个馆职。王广渊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给了读书没自己好的弟弟,而他自己则在随后的大试中考中了进士。仁宗爷把此事当做美谈,心中大喜,当下便授予王广渊“大理法直官”,负责编排中书文字。
刚一考中进士,不但得了美差,还收到了仁宗的嘉奖,王广渊一时风光无两。只是这一切在司马光看来,都是别有用心,是居心叵测、投机取巧的小人所为。
后来王广渊还听说司马光私下里与人议论自己,说自己是“苟求进身,无所不至”之辈。
王广渊笑了笑,心想:大丈夫行事,本应无所不用其极。所谓翩翩君子的追求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无益于江山社稷。曾祖父随太祖南征北战,屡用奇谋;攻城掠地之时,怎么没人说他投机取巧?
待到王广渊上任前,君臣两人依依惜别。
赵顼最关心的是“以退为进”,究竟要退多久?
王广渊许诺“一年半载”,并把许多事情与皇帝交代了一番,才放心离开。
当然,他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赵顼。王广渊心中最担心的,也是赵顼最害怕的“那件事”。他虽然只字未提,却也忧心忡忡。心中猜测也许太皇太后真的知道了什么,才会这样迫不及待的把自己从官家身边赶走?
其实,这也是他决定“以退为进”的真实缘由。
想着先退一步,或许会海阔天空。
果然不出所料,在王广渊离开京城的一个多月后,司马光再次弹劾御药院内侍总管高居简。当初弹劾自己的时候,司马光就曾提出自己勾结高居简等几个内臣,又与孙固等人结成党羽。之前自己没有往深处想,但现在看来太皇太后一定是察觉了什么。她在宫中耳目众多,最起码已经怀疑到了高居简和自己头上。
王广渊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仿佛时间一下子就回到了年初,春宴过后英宗突然病倒,卧床不起。
虽说赵顼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但是继承皇位的形势并不明朗,太皇太后、皇太后各有私心。这次夺嫡大战的激烈程度,绝不会逊色于以往的任何一次,甚至更加的残酷无情。
上一次的皇权更替不过是在四年前。仁宗驾崩,就是太皇太后与韩琦一起联手将英宗推上了皇位。谁知后来英宗大闹仁宗灵堂,任谁拉、任谁劝都不听,最后哭昏在当场。那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不但常常胡言乱语,哭笑失常,还变得十分暴虐,稍有不如意就对一旁伺候的内侍、宫女拳脚相向。甚至有一次,英宗命人把犯了一点小错的宫女拉出去,棒杀在庭下。内侍、宫女们天天提心吊胆,生怕皇帝发狂。
这些事情都让曹太后极为不满,因为仁宗皇帝对近身伺候的人非常仁慈,宫中总是一团和气的,英宗这般癫狂,让她实在看不过眼。为此,两人之间的矛盾不断加剧,甚至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最后由宰相韩琦从中斡旋,才让两人的关系有了缓和。韩琦老奸巨猾,借机赢得了曹太后的信任,实际上却是想找机会夺回皇权。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在一次宫廷宴会上,韩琦趁曹太后酒醉疏忽,骗出了玉玺。第二日曹太后当面在朝堂诘问韩琦,谁知韩琦反将一军,对失了玉玺的曹太后当众撤帘,吓得曹太后遮面躲回了后宫。想想前一任刘太后垂帘听政十多年,她才垂帘听政两年不到,就被赶回了后宫,想来心中肯定是十分不甘。
所以,王广渊猜测,英宗病重的消息一传到曹太后耳中,她就坐不住了。之后做出了一连串的动作,而王广渊一看就是曹太后动了心念。她恨不得像四年前一样,立马更换一位新君,再由自己垂帘听政。
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宫中最大的势力,恐怕是皇后高滔滔!她跟两朝宰辅韩琦勾结在一起,实在令人难以对付。高涛涛那时为英宗的病操碎了心,她广招天下名医,为官家号脉诊治。然而病情一日日加重,不见起色,这种情势让宰相逼她不得不考虑储君之位的问题。王广渊更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她最属意的王储人选恐怕是——时为东阳郡王的二皇子赵颢。这位曾经的闲散王爷,突然间如一匹杀出的黑马,变得野心勃勃。王广渊曾有几次机会跟这位王爷打过交道,但是就连他也看不懂、摸不透这位二皇子。如此强劲的对手,也难怪太子对他格外忌惮。
想起那晚的事情,真是惊心动魄。
有一点司马光说的没错,王广渊确实“内结”高居简!英宗病重,立储之事成了当务之急,如果没有自己人在身边,又如何能掌握先机?高居简是“勾当御药院”,由他掌管皇宫内的一切药方、秘制药剂。英宗的病情他掌握得最清楚,身边时刻都“少不了他”,这简直太重要了。
记得那日,在英宗病榻前,天章阁待制孙思恭屏退余人,只留下监察御史里行刘痒商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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