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垂眸看着柴素锦,半晌没有开口。
“已是年下,眼看就要过节了。小女还有亲眷在家中,已有多日不见。小女想要在年节同家人团聚,求圣上恩准。”柴素锦福身求道。
方泉龇了龇牙,早知道他就不提这茬了!咦,不过好似是柴姑娘先提的年节?莫非是算好了等着他递梯子请辞呢?
圣上皱眉,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日日陪伴在身边的日子,遥遥望着她的目光,不知是不是透过她,又望进了回忆。
良久,殿中安静的好似只有时光悄悄溜走。
“你这是要陷朕于不义?”圣上突然开口,语气平平,却叫人心中一惊。
柴素锦连忙跪地,“小女不敢!”
“朕答应过你的事,还未兑现,你便要离宫,不是陷朕于不义,又是什么?”圣上眯眼说道。
他眯起的眼中,忽而藏了几分狡黠的笑意。
柴素锦向一旁垂手而立的方泉看了一眼。
方泉连连摇头,一脸茫然。
柴素锦眉头轻蹙,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小女是做错了什么?”
圣上却轻笑摇头,“非也,妧妧并没有做错什么,而是做得甚好!”
柴素锦愕然抬头。
“妧妧忘记了?朕当初说过,倘若你真能帮朕摆脱药瘾,摆脱受制于人的局面,朕,便赐你公主之名。”圣上收起笑意,满面郑重的说道。
柴素锦心头猛跳,今世如此的出身,叫她一步步走到前世的位置上,同前世生来便享有公主的名分,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她呼吸也略有些急促,白皙的面颊渐渐涨红,“小女不敢当。”
圣上看着她道:“你配得的。不单单是因为你性情举止肖似公主,更是因为你所行所做,配受如此荣耀。你虽不是朕的女儿,对朕的关心,对朕的照顾,却如同一个真正的女儿一般。你叫朕在你身上,真真切切看到一个女儿当有的样子。”
柴素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能得到如此评价,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枉费了。
她入京,冒险,甚至固执己见……如今也都体现出意义来了。
“朕一番切切的思念爱女之情,在你身上,终于纾解了。”圣上轻叹一声,“如此,君无戏言,朕便赐你……”
“父皇!”
忽而有一道声音,自殿外传入,打断了圣上未说完的话。
圣上略略皱眉向外看去。
太子殿下一身明黄色的衣着,快步迈进。
柴素锦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也飞快的看了她一眼,但立时就别开了视线。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要奏。”太子拱手说道。
圣上今日心情甚好,没有追究太子贸然打断他的话之过,反而还笑着抬了抬手,“太子有话便说,你我父子之间,尽可畅所欲言。”
“谢父皇,只是这话,儿臣想单独同父皇说。”太子直起身,目不斜视。
方泉连忙躬身向后退了一步。
柴素锦目光迟疑的看着太子,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会不会要说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这么想着,她又暗暗摇头,一定是自己思虑太多了,太子如今掌管了大部分的国事政务,要他操心的事情甚多,他需要向圣上禀报的事情也多不胜数,父子之间需要背着人讨论的政务不少,怎的就会是和自己有关的事呢?
暗道自己多心,在圣上点头之下,她随着方泉等内侍一道退出殿外。
几人立在殿外宽敞的廊下。
方泉笑嘻嘻的拱手道:“该恭喜柴姑娘了,您这姓氏也许一早就昭示了您同皇家的缘分呢!”
柴素锦轻笑了笑,她可不是同皇家有缘么?
“哟,柴姑娘年纪轻轻的,这也太过淡然平静了吧?您知道圣上适才说的话,那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呀?奴才在圣上身边呆了多年了,圣上那可是认真的很,您呀,就要飞上枝头,贵不可言了!”方泉笑着说道。
“谢您吉言。”柴素锦抿唇笑道。
“哟哟,这可不敢当,日后奴才见了您那可是得行大礼的!您这段时间在圣上身边,为圣上,为太子殿下调理身体,圣上都是真真切切看在眼中,如今也是真真的将您放在心上的。您同已故的公主又有这般缘分,说不得呀,您日后就要成为圣上面前第一人了!”方泉拱手躬身,“奴才日后靠着您提携的地方还多得是,您记得奴才昔日的好,就成了。”
柴素锦轻笑,“这还没怎样呢,您就对我行这般大礼,叫人瞧见了,不知怎么想呢?”
“您瞧着吧,不出明日,这诏令就要颁布下来,日后奴才想朝您行礼,都未必有这般好的机会!”方泉讨好说道。
几人轻声说笑间,圣上同太子的密谈也结束了。
圣上唤人进殿伺候。
柴素锦也跟着进了殿宇。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一会儿的功夫,圣上看着她的眼光,却是全然不同了。
太子坐在一旁,只专心啜饮茶汤,根本没有看她。
她心中有些没底。
圣上却慈爱看她道:“妧妧适才说,想要归家,和亲眷一起过个团圆年?”
柴素锦连忙福身,“是,求圣上宽爱恩准。”
“嗯,”圣上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朕舍不得你,也已经习惯了你在朕身边的日子,可你也有你的家人,朕不能总是这般自私的霸揽着你。朕恩准你回家过年节。年节之后,你再进宫陪伴朕吧。”
柴素锦大喜过望,连忙向圣上谢恩。
可直到她出了大殿,圣上也未再提及封她为公主的事情。
甚至她办妥了一应出宫的手续,此事都搁置,再未被提及。
她隐隐有种感觉,正是太子私下同圣上说了什么,而叫圣上忽然改变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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