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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她轻俯下身,长睫微颤间,柔和的吐息拂过指尖,带来一阵温凉。
“还疼么?”
少女抬眸看向他,眸光一如往昔般清透,不带丝毫旖旎。
寂九被那样的目光烫了一下,猛得抽离手,为了掩饰异样的由来,他捧着仍剩半碗的鱼汤,奉于额间,一双墨瞳如琉璃珠般,溜圆溜圆的,“阿姐,你也喝汤。”
“不用了,小九快喝吧,等会儿凉了,就无甚滋味了。”
寂九这才注意到,她端来的鱼汤,只是一人份的,而她的晚餐是——那种绿油油的,难吃到了极点的野菜。
为什么呢?
此后几天,寂九留心着这个疑惑,在每天随少女一起进山挖完笋后,她还要捡十捆枯柴,与竹笋一起,存放在棚中。
“阿姐,小九饿,再炒个笋干吃可以么?”
寂九试探性的问询了一句,彼时夜深,少女正在烧热水。
“不行,今日份额已经用完了,你若想加餐,明天便替我去山脚林下拾柴去。”
她拎起新做的木桶,将热水一一注入,正准备搬去屋中。
寂九拽住她新打了个扑丁的衣袖,“可是,那儿堆着那么多笋,就不能——”
“不行,过几天村里会有货郎来收货,那些是要留着赚银子的。”
少女无视孩童渴求的目光,她拎着沉重的木桶,一步,一步,在雪地中留下纵深的脚印,又很快被鹅毛大雪吞没。
他静静望着那瘦弱的身影,缓缓走出他的世界,那时的他不知道的是,这场梦,会如此漫长,又只在须臾之间。
阡陌间田稻一茬短,一茬长,暑来寒往,又是一年冬。
这年冬天,不似前几年那样寒冷,他们的小木屋里,有了炭,他们的身上,裁了新夹袄。
可她对于银钱花销,却依旧紧巴巴的,活像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循着寂九的视线,透过窗檐,可见少女坐于床旁,望着陶罐中堆成小山的银钱,眼底蕴含无限温柔,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愿景,唇畔轻勾间,颊边隐隐有一处浅浅的梨涡。
廊下即将抽条成少年的孩童,怔怔注视着她,墨瞳中情绪几度骤转。
顾影阑笑起来时,脸旁会有梨涡……么?
不,他不记得了。
他都快要遗忘了,这只是一个梦境。
水盆中,一片枯叶翩然坠落,漾开阵阵涟漪,倒映出少女或平静或冷然的面容,他好像,很少见她笑过。
想着少女唇边的笑意,寂九不自觉地笑弯了眉目,可等他的视线再落回水盆中时,却见——
波纹消弥,水月不复,只余一张布满疤痕的丑陋脸庞。
咣当一声,水盆倒地,破碎的倒影中,是他泛着血色的瞳孔。
“哈哈哈……”
他捂着自己的双眸,低低笑出了声,唇边勾起的弧度满是嘲弄。
他差点就信了,差点就沉沦在这场名为时间的骗局中。
谎言堆砌得再如何完满,美好,也只是虚幻的浮沫,一触即破。
他不是不清楚真相,他只是对这样的生活,生了不舍。
顾影阑,你既然要骗他,为何不骗得更彻底些呢?你可知你苦心孤诣,倾心编织的这场梦境,有一个最大的漏洞。
寂九抚摸着面容上一道道结痂的疤痕,反复磨磋着其中凸凹不平的部分,每触及一分,他的心,便沉上一寸。
其实,顾影阑不知道的是,他真实面具下的那张脸,可是光洁如雕雪,没有半点瑕疵。
该结束了。
信息的不对等,注定了这场骗局的赢家,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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