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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第1页）

&esp;&esp;他周旋了一整天，此刻终于止歇下来，面上便不免显出些倦态，就连眼皮也恹恹地半搭着，目光虽瞧着盘子里新鲜润泽的梅子，却没心思够来吃。

&esp;&esp;春珂抱了一个箱子进来，方一绕过屏风，就瞧见沈瑞这般姿态，犹豫再三还是转身轻手轻脚往外走。

&esp;&esp;“回来。”

&esp;&esp;沈瑞越是困倦之时反而不想睡，白日里已经够折腾了，此刻睡了也不过是在梦里被那索命鬼再杀几次，因而只是合着眼养神罢了。

&esp;&esp;春珂闻言立刻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箱子打开，轻声道：“白日里陆公子派人送了两批软烟罗来，说是送来给公子做床幔的。”

&esp;&esp;沈瑞倒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一遭，他微微一怔，随即轻挑了挑眉道：“收起来吧，赶明儿拿出来诓个冤大头玩儿。”

&esp;&esp;春珂应承着将箱子扣上，脚下却是分毫未动。

&esp;&esp;沈瑞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他漫不经心地从盘子里拣了颗梅子，捏在指腹间轻轻磋磨着。

&esp;&esp;“有事？”

&esp;&esp;春珂抿了抿唇犹豫道：“今日家主来了，见公子不在便提点了几句，瞧着是对公子近几日的行事不大满意。”

&esp;&esp;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偷偷去瞧沈瑞的神色，生怕他因着这事恼怒再牵连己身，却瞧见他浑不在意地看着指尖的梅子，直至指腹上沾染了些梅子的汁水，才有些败兴的抬眼看过来，见她不说话，略一挑眉道：“没了？”

&esp;&esp;春珂不解其意，但还是点点头道：“没了。”

&esp;&esp;沈瑞探出舌尖，将那点不断沿着手指向下淌的紫红色汁水轻巧地舔舐殆尽，随后扯了方帕子，将手指擦干后裹着那颗被揉碎的梅子一并丢了出去。

&esp;&esp;帕子砸在春珂脚前发出闷顿的声响，将春珂吓了一个激灵，里面的梅子彻底被砸烂，汁水逐渐漫了出来。

&esp;&esp;沈瑞嗤笑一声道：“下次他若再来，便告诉他，他这辈子估摸着也就值这么个纨绔儿子，要么便一咬牙将爷杀了，图个清静，要么就老实忍着，别来败坏旁人的清静。”

&esp;&esp;他心中倒是委实难得地生出点波澜来，从前半句不曾问过，现下想白捡一个听话儿子，只怕是不能够。

&esp;&esp;他个半点不曾作孽的，都被拎来做替死鬼，哪还能放跑了他一个真造了点孽的。

&esp;&esp;春珂从那梅子砸在脚边起，心就没踢提到了嗓子眼吊着，生怕自家公子下句便要说些没规矩的。

&esp;&esp;果不其然，从沈瑞吐出法，半晌，他才好似对自己有些不耐烦似的问道：“爷在中都城内可有别的住处？”

&esp;&esp;“公子在城中尚有庭院十余处，最为简陋的也是个三进三出的宅子，租金上只怕略高了些。”

&esp;&esp;两人目光直对，沈瑞清楚地瞧见春珰眼底明晃晃的一行字：别想了，江寻鹤租不起。

&esp;&esp;他烦躁地合了合眼，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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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烛火拢在丝绢灯罩里，向外散出一方莹润的光亮，映在周遭的物件儿上投出层层的光影来。

&esp;&esp;夜里凉风渐起，虽没了暑日里没个消停的虫鸣，但窗外的枝叶却愈发地繁盛，清风掠过时，能掀出一层层的绿浪般。

&esp;&esp;沈瑞的院子霸了宅子的整个东南一角，地儿大人稀，到了夜里更是安静，偶有仆役也大都轻手轻脚地，生怕惊着了这小祖宗，再讨出些苦头来，因而一时间那声响更是吵嚷地厉害。

&esp;&esp;春珰垂着头，目光盯着脚前不过一尺的地界，半点声响都不出，由着榻上的人烦躁。

&esp;&esp;她面无表情地想着：昔日吩咐人移栽时百般珍视，这会子因着更漂亮的便要嫌弃，合该他遭这份罪。

&esp;&esp;枝叶一浪压过一浪，声响便也大了起来，透过没关严实的门窗没个章法地传进屋子中，吵得沈瑞更为心烦意乱。

&esp;&esp;他头一遭察觉出点有钱人的烦恼来，他甚至琢磨不明白他一个倒霉的替死鬼，究竟是从哪搜罗出来的心思，去替那索命的担忧。

&esp;&esp;他垂眼瞧着那青瓷果盘里新鲜润泽的梅子，个个儿裹着一层细小的水珠，今夜不吃尽了，明儿就会彻底腐坏。

&esp;&esp;再捱不到第三日。

&esp;&esp;汴朝梅子属江东最盛，却也最娇贵，无论是水运还是陆运，待到运到中都时，十成里能剩下二三成便已是侥幸。

&esp;&esp;沈瑞两指捏起一颗，稍一用力，便表皮破裂，渗出紫红色的汁水，将他指尖都染红了。

&esp;&esp;他抬眼看向春珂脚前被帕子裹着的那一颗，一般无二的娇嫩，仿佛只能由人捧着，稍一磋磨，便要经受不住。

&esp;&esp;沈瑞冷着眉眼瞧了半晌，才嗤笑一声，将梅子重新抛回到盘子里去。

&esp;&esp;那漂亮鬼也是江东来的，倒猜不透他同这梅子哪个更娇气些。

&esp;&esp;春珂虽不算全明白两人之间的未尽之意，但她向来惜命，一贯是风向稍有不对劲就能察觉出，且先寻个安稳的法子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