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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1页）

&esp;&esp;这处地儿尚且还能借着些酒楼里未散尽的灯火，清泽将手指凑近了一看，上面整齐的牙印清晰可见。

&esp;&esp;他好似顿时便找见了些佐证般，委屈地同江寻鹤控诉：“东家你瞧，他便是真喝醉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esp;&esp;江寻鹤沿着的帘子向那始作俑者瞧去，后者将全部的身子都倚靠在车壁上，脑袋还颇不稳当地往下滑。

&esp;&esp;根本是连坐都坐不稳当了，可听见清泽的控诉却仿佛得胜了般，露出点尖牙扯着唇角笑起来，恶劣又讨嫌。

&esp;&esp;清泽虽是个随从，但到底是自小跟在江寻鹤身边的，江东老家的人即便看他年纪小，也会因着这层缘由多些忌惮。

&esp;&esp;毕竟倘若将来江寻鹤当真顺利接手了江家，成为新一代的掌权人，那清泽自是成为他们往上数头一层的管事。

&esp;&esp;因而他自小到大还不曾受过这样的憋闷气，清泽瘪了瘪嘴，试图从东家那找寻点能给他撑腰的架势。

&esp;&esp;“东家，你看他！

他根本就是没醉！”

&esp;&esp;他说这话时，多少有些昧着良心，因而底气也就不太生，毕竟沈瑞而今这幅样子任谁来了都瞧不出端倪。

&esp;&esp;可他偏不信，素来号称中都千杯不倒

&esp;&esp;管湘君在门扇前站住，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晃出个不甚明显的弧度，屋中很安静，至少她现在不曾听到半点声响。

&esp;&esp;她轻缓了一口气，随后双手抵在门扇上，将其推开。

&esp;&esp;屋内的人听到响动，便收回了探向窗外的目光，姿态懒散地看过来，见她未遮斗笠微怔了一瞬，随后轻笑道：“楚夫人安好。”

&esp;&esp;管湘君走商时多披着笠纱，早已经习惯了透过一层纱幔去分辨人心的百般善恶，可她今日来此并非仅限于谈一笔生意。

&esp;&esp;她略福了福身问安道：“沈公子安好。”

&esp;&esp;“夫人来得正好。”

沈瑞拎起茶壶注满茶盏后放到对面的位置上，随后抬手示意道：“新进的青龙髓，夫人尝尝。”

&esp;&esp;管湘君将茶盏端至唇边，方一掀开盖子，清冽的茶香便四溢而出。

&esp;&esp;青龙髓是贡茶，休说是商户，便是正经八百的世家也是难寻，管湘君心中没由来地安定下来。

&esp;&esp;楚家自将要覆灭之际走来，所依仗之力全不在旁人，而今更不是什么探不清虚实的由头便能吞吃的。

&esp;&esp;更何况……管湘君透过茶盏中散出的热气看过去，少年郎眉目松散，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茶盏上的彩绘，寸寸描摹。

&esp;&esp;她倒是不觉着这是场心血来潮的戏弄，甚至隐隐有些难名的预感，或许中都城内百年□□的局面便要因着今日而彻底倾覆。

&esp;&esp;“楚夫人既然来赴约，想来定是有了思量。”

&esp;&esp;管湘君忽而想起上次在春祈河见面时，沈瑞尚且笃定地称其为“管夫人”

，今日不过是见她未遮斗笠，便心下通透，可见从前那些蠢坏传言倒也不尽数如实。

&esp;&esp;“沈公子既知晓妾身的意图，便也不必再过周旋，只是沈家与楚家不同，四面八方皆是浩荡荡的坦途，公子又何故来此沾染。”

&esp;&esp;沈瑞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管湘君。

&esp;&esp;茶盏磕碰在桌子上撞出丁点细碎的声响，勉强算是给二人的语境做个了转圜。

&esp;&esp;“楚夫人多年走商，见识大约也是要比中都城那些个酒囊饭袋的蠢物阔落些，想来不会不知晓世家而今的困境。”

&esp;&esp;“若是硬撑着，大约也还能有几年活路，只是越是往后，便越是寸步难行。”

&esp;&esp;管湘君抿了抿唇，行商在汴朝委实算不上个能摆上台面的行当，可越是趋于阴沟里的，便越可在满目繁华处瞧清楚底下暗藏的汹涌。

&esp;&esp;可这中都权势醉人、富贵迷眼，人人只一心惶惶地求一处立足之地，根本看不得脚下踩的分明是快要散开的浮萍。

&esp;&esp;可这中都、这汴朝横竖能数出千百个有名目的世家、新贵，个个都守着那点金玉木石混沌愚蠢，管湘君没想到顶顶清醒的那个人竟会是沈瑞。

&esp;&esp;沈瑞好似全然不在意她这番思虑般，他将身子往后靠去，手肘撑在一直扶手上，目光疏散地看行向窗外的街景。

&esp;&esp;元楼到底修筑在御街之上，传胪那日的灯火彩绸都还没摘干净，显出些盛宴过后的余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