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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之远连脚步也没停。
他空着手,闷头往外走,带着几乎是破釜沉舟的凄凉决心。
魏之远咬着牙想:走就走,也没什么,最多接着去垃圾箱里和野狗抢东西吃,无论如何,比以前肯定是强的,他已经长大了三岁,自觉是个男人了,别说野狗,就算那天碰到的不怀好意的大人,他都能用一根钢管打败……
然后他就风萧萧兮易水寒地闷头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那人从揽住他的后背,熟悉的、劣质的烟味传来,让魏之远的心情一瞬间发生了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眨眼的工夫,就从一个勇往直前的男子汉变成了一个满腔委屈的小男孩。
魏之远把脸埋在魏谦怀里,死死地扒住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让哥哥往里走,也不肯抬头,他拼命忍着不哭,两只手把魏谦的外衣攥出了一层一层的褶子。
魏谦一抬头就看见楼道里乱七八糟的行李和被褥,脸色从尴尬转为防御的宋老太……还有怯怯地看着他的小宝。
魏谦深吸一口气,有心想把这老东西一巴掌拍死,可是小宝……他的宝贝丫头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他投鼠忌器。
魏谦明白,自己想留下小宝,大概就必须得向这个干瘪瘦小、身无长物的臭老娘们让步……纵然他心里的疙瘩有拳头那么大,恨不得冲破胸口呼号而出。
他自诩一生哪怕贱如烂泥,也绝不向人低头……直到他妹妹用眼泪汪汪的眼神,强逼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妥协。
僵持了好一会,魏谦终于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魏之远的肩膀,小孩别扭着不肯动,魏谦于是微微用了点力气,掰着他的下巴,抬起了魏之远的头。
少年叹了口气,从纸包里挑出了一颗最大的糖瓜,塞进了魏之远嘴里。
魏之远懵懵懂懂地舔了一下,发现是甜的,他爱吃甜的,但是不爱糖瓜那种甜法,所以用舌头把它推到了一边,腮帮子上鼓起一块,他用牙把糖瓜和舌头隔离开,等着它慢慢融化。
紧接着,魏谦把手里的塑料袋和纸包都塞到他怀里,然后双手伸到他腋下,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把他拎了起来,抱进了屋里。
“帮我洗菜去,晚上咱们吃饺子。”
魏谦说着,刻意忽视了屋里还有其他两个人的事实,他态度几近柔和地问魏之远,“糖瓜好吃吗?”
魏之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小男孩偷偷把隔离到了牙齿外面的糖瓜重新收回了嘴里,舔了舔,觉得也还行,没那么难吃。
魏谦没有理会宋老太,也没有阻止小宝把她放进来,更没有帮小宝捡东西。
……不过宋老太期期艾艾地走进厨房,观察了他的反应片刻,试探着动手剁馅擀面皮的时候,他也同样没说什么。
魏之远心意难平,宋小宝心怀惴惴,而剩下的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几乎可以当成年人的少年达成了诡异的默契——他们俩不约而同地保持了表面上的和平,谁也没输,谁也没赢。
宋老太终于还是没能把她的宝贝孙女从臭流氓身边抢走,而魏谦也只好捏着鼻子容忍了自己本来就不大的家里住进了这么一个讨人嫌的老不死。
他们俩尽管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都完美地把对方当成了空气,谁也不搭理谁。
那天晚上,宋小宝讷讷地和魏之远道了歉,魏之远瞥了一眼魏谦的表情,勉为其难地表示不跟她计较。
这事算过去了,小宝依然是小妹,小远依然是二哥,之后的日子,他们偶尔也会凑在一起对寒假作业上的答案。
以前他们都是在宋小宝的小屋里一起做功课的,那里有书桌和简易的小书架,可是自从那天以后,魏之远再也没进过小屋。
他把自己的课本和习题册都搬了出来,用两块硬纸板把客厅里平时不大用的一张腿脚不一样长的小桌垫好,从此在那里落了户。
魏谦心里有数,就随他去了。
后来小宝年纪大了一点,不再那么没心没肺,开始有一些小算计的时候,曾经几次三番借着各种名目,想让小远进去,可惜魏之远完全不吃她那一套,直到他们搬家离开这个历史悠久的棚户区,魏之远也没有再踏足过小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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