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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伦和对面那个被草绳绑住的小孩对视片刻,面无表情咬下一口烤鱼。
此刻他的打扮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奴隶了。
衣袍是织锦镶边丝绸夹棉,脚上穿着的是牛羔皮缝制的靴子,可以把他整个裹上两圈的黑熊皮外袄价值一金,大安国师却眼睛眨也不眨花钱买下来,神色间似乎还有点嫌弃。
乌伦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是给他买的东西。
等赫连郁替他把脸洗净,头发梳好,扎成小辫,再带上狐皮圆帽后,他看上去就和胡人的贵族少年没有什么两样了。
新鲜出炉的贵族少年得到一枚银钱,赫连郁交代他看到什么喜欢的尽管买下来,随便走没关系,他有办法找到他——乌伦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威胁——便匆匆转身,没入人群时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那样悄无声息。
乌伦牵着咩咩直叫的雪地山羊,呆呆站在原地片刻,从另一个方向挤入人山人海。
毕竟是少年人,哪怕面对天塌下来的事,只要放松片刻,就能将之抛在脑后,深山中长大的乌伦从未见过那么多有趣好玩的东西,他一个帐篷一个帐篷逛下来,花钱如流水一点也不心疼,到最后接过烤好的鱼,他已经把银钱找散的最后十枚铜钱花了出去。
他蹲在奴隶摊子边上吃,听到咽口水的声音时抬起头,和对面的奴隶崽子面对面。
两个人的蹲在地上的姿势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两个对视半晌,奴隶崽子一直在吞口水,而乌伦加快了啃鱼的速度。
木签上最后剩了还带着大块肉渣的鱼尾巴。
乌伦把鱼尾巴和木签一起丢给奴隶崽子,牵着雪地山羊转身就走。
他没走几步远,就听到近处突然掀开一阵喧哗。
“哪个该杀千刀的王八羔子偷了我的钱!”
大吼的是一个胡人汉子,肩宽似巨猿,身形似铁塔,足有九尺高,回过头的乌伦见到这样的壮汉下意识就瑟缩了一下,然后想起自己已经并非那个任人打骂的小奴隶,又重新挺直背。
这胡人汉子站在人群中好比鹤立鸡群,乌泱泱的人山人海因为他一声大吼蓦地分出一条道路,乌伦正也想避开,突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喊道:“是他!
这个人是小偷。”
“就是这个小子,明明是个奴隶,却能穿这么好的衣服,一定是小偷!”
穿黄袍也不像太子的乌伦怵然而惊,猛地回过头,发现原本捡着他的鱼骨在啃的奴隶崽子被一群大奴隶压在身下,夺走了鱼骨,有挤不进去的奴隶指着他大吼,眼神中的恶意像是一桶冰水泼在乌伦头顶,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巨汉和乌伦之间的道路被人让开,乌伦和巨汉布满血丝的眼球对上视线,过去的本能驱使他转身就跑。
他灵活地钻进一个帐篷,然后从另一个帐篷钻出来,铺在冰面上的草席被他掀飞,在无数人的叫骂中将巨汉甩远。
接下来追在他身后的便是数十个手持长棍,维护集市秩序的打手壮汉,这些打手对道路的熟悉在乌伦之上,小小一会儿就将乌伦逼入死路。
好在乌伦已经看到救星。
喧哗声让正在向商人询问药材的赫连郁回过头,他诧异看着自己外甥眼角飙泪跑过来,大巫一瞬间有些恍惚,因为此情此景太过熟悉,当年还在天京城的时候,他尚是在星台学习的小巫,每次星台放假,乐道陪他去买东西,不管一开始怎样说好,最后他们都是被一群人追着离开集市。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放出一道风,托着乌伦向前,在这孩子跌入他怀抱之前,一马当先的打手头子已经拉住乌伦的帽翎。
赫连郁握住打手头子肌肉虬起的手臂,用力往下一压。
铺地的草席飞起,打手头子脚下一滑,就被巨力压得跪了下去。
同时打手头子仰起头,仰望的视线正好和鸟喙下赫连郁下垂的目光相触。
“怎么是你?!”
打手头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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