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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官不由又叹了一声,“谁知道王妃是怎么想的?治好小鸽子的事不公布也就罢了,反还帮着那头把有病人康复的消息传到官府里。
可他们呢?恩将仇报,不公开药方也就罢了,都猖狂得敢公然挤兑王妃了!”
十来岁的少年原以为,天下的医者都该是救死扶伤惜命如金的,却不知原也是这样能将人命拿来做染红头上簪缨的颜料。
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已站在了某条湍流之旁,有水滴溅到了面上,一阵透骨刺凉,让人不由的想起那一晚温暖的目光。
人看见少年的浅瞳悄然深暗了起来,不过一开口,立刻就露了稚嫩,清执问道:“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她……不是王妃吗?”
他不由笑了,眼底却无笑意:“傻孩子,正是因她乃是王妃啊——兰王妃。”
听到最后三个字,少年的眸子越发的暗了。
再忍不住,将那压抑许久的疑问问出——不再逃避,为着哪怕一丝丝的希望,他问那已在太医院任职了十年的医官:“那小鸽子又到底得的是不是疫病呢?”
望着那眸子深处的一簇火焰,他真的很想点头,最终,却敌不过那清淳的目光,三十岁的医官别开眼去,摇了摇头:“我也不能肯定。”
所有的语言到此都嘎然而止,抬眼望去,帐外铅云低垂,半明半暗,似是即将落下雪来。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落了,外头黑压压的,里头几盏琉璃灯贴窗燃着,一团团水汽似的映在窗纸上,北风在外面吹着,发出飒飒的轻响,那些光晕也就跟着依稀摇曳起来。
明知道,风是吹不进来的,可还是感觉到丝丝凉意。
断云直起身子,终于抬起头来。
男子坐在椅内,低眉看着她,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点淡淡笑意,可她却见他整个脊背都陷在椅背上的绣垫里,一抹倦色便不觉笼了那人那笑,怎样也隐饰不去,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声轻轻的:“王爷……”
之惟仍笑着,摇了摇头。
她站了起来:“王爷——”
他抬头,望定她,眸心漆黑,终于回答:“不行。”
“可是……”
她张口,触及他视线,却忽无言。
彼此的眸子咫尺相对,镜面样,映出同样的纯黑,同样的深静,也有同样的一道水纹,眼看就要潋滟开来——她感觉得到那隐隐的波澜,搅得人眼底一阵发酸。
之惟面上还是那般静定的,伸手拉住她手,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摩挲着,仿佛说家常般的言道:“你要是搬出去了,那其他人谁还敢回家去?那些陪你巡查过的本地官员们怎么办?那些帮忙治疗疫病的本地大夫们怎么办?——统统都不能回家了?可他们要是不让回去,他们的家眷能放过我们呀?城里岂不要更加人心惶惶。
还有,那些负责看护的士兵们怎么办?累了还能不能回营,还能不能轮班替换?民心,军心,这千头万绪的,若是你走了,你叫我一个人怎么稳定?”
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压下来,她知道自己一句也无法反驳,但心里总还有那么多东西在堵着,她低下头去,不能再看他黑得发沉的眸子,低声道:“可是王爷,万一……万一要是我染上了,那你……”
“我就在你病床旁嘘寒问暖、端茶送药。”
他笑得云淡风轻。
“王爷!”
她却像被烫着了似的,倏地抽出手来,“我怕的就是这个!”
“怕什么?怕我染上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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