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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转瞬即逝,后怕一丝丝一点点地滚上心头,李顺德忙战战兢兢地缩回半只脚尖,只一个劲儿地感慨在至高无上的权势利益面前,那么些零星半点的血脉牵连算得上什么?
皇帝连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都狠心逼死,区区一个侄女儿又有何碍?
只是……可怜了那孩子啊。
二十年前人人捧在手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枝玉叶,如今命如草芥……活着,竟还不如死了干脆。
鞭伤剑伤被草草医治,棠辞躺在牢房里的石床上,两眼无光地盯着头顶的青黑石墙看。
她已两日两夜未眠,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一闭上眼,两日前的一幕幕场景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中,惊惧、绝望、哀恸、凄恻……说不清多少种令人痛彻心扉的情愫纷纷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她被牢牢地困在里面,每走一步心如蚁噬。
她已两日两夜米水未尽,昨日头脑烧得迷糊,隐隐约约有谁来过,探她的额头,为她带来换洗的衣服与干净厚实的被褥并给她换上。
也不说话,坐在硬邦邦石床的边沿,静静守着她,喂水喂饭喂药,一入喉咙一阵恶心,全都吐了出来。
那个人,耐心很好,喂了很久,一遍又一遍,甘之若饴——约莫是觉得能喂进去一些是一些,聊胜于无。
没多久,似乎狱卒过来驱赶,那人走了后,她才肯侧过身来,手伸向旁触摸,干草上一片湿润,她点了一点,舔进嘴里,很咸。
然后……她也哭了,无声无息地流下以为早已流尽的眼泪。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可她如今谁也无颜面对,她恨极了无能的自己。
胡来彦来传旨,也破天荒地来监刑,大抵是手上难得栽倒一个皇孙贵胄,不亲来监刑未免可惜。
棠辞跪在地上听完旨意,她由衷地笑了笑,道:“真好。”
她的希望,尊严,幻想——在两日前已被鲜血淋漓肮脏难堪的事实打得七零八落,如摔在地上的青瓷盏,碎片一个个按着原样粘好,仍有一条不可忽视的裂痕,不随日月消弭,不应时间流逝。
她也曾想过一死了之,饥肠辘辘了两日,竟连摔破灯盏割破手腕的力气也无。
黥刑所用尖细而锐利的长针,在黑炭里滚过一遭,在左颊上沿着描画好的字迹,一点点地钻进细腻白皙的肌肤,殷红的鲜血细细密密地冒出……
胫杖所用的木棍,成人小臂粗细,未到数目,腿骨已应声折断……
心若死了,*上的痛苦恐怕也感知不到罢……
茂州。
与暗潮汹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信都不同,茂州虽然清苦了些,两相比对下,俨然世外桃源。
只是陶潜的桃花源里沿河夹道,落英缤纷,村民好客可亲,茂州这儿却有那么一两个人不甚有趣了。
手中握着厚厚一沓亲手誊抄的戏本,叶秋娘一面品茶一面翻阅。
字迹潦草的,沾有墨渍的,纸页褶皱的,皆挑拣出来,搁在桌上。
对面坐着名为守陵思过衣着朴素却不知悔改的宜阳,轻咬手指眼睁睁看着桌上堆着的纸页越来越厚,在叶秋娘信手又甩下一摞时忙攥住她的手腕,急道:“过分了啊过分了啊!
昨日还没这么多,哪有越写越差的理?你这是存心使绊子找我茬罢!”
叶秋娘淡淡一笑,将纸收回来,轻飘飘道:“即便殿下如今戴罪之身,我并不敢轻视冷待殿下。”
“可这……”
“来茂州途中,可是殿下诚邀我与您同行,聊解烦闷的。
我不似殿下衣食无忧,即使困在此处,定是不能懒怠使那么一点可傍身的手艺生疏了,连营生都无法门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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