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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姐儿升了一阶,大师傅们都调侃她成了内务总管。
阿香不服气,背着人总爱嚼舌根子:“不过是仗着是东家的亲戚,拿甚么乔,我偏不顺着她。”
芝姐儿要她们把屋内针头线脑理干净,她就拿着鸡毛掸子扫得尘土飞扬;芝姐儿领了新衣料子发下去,她就指桑骂槐说份例被苛扣了……
一日里总会挑出三五小件事儿唱反调,还拉着其他姑娘一起孤立芝姐儿。
芝姐儿管了几天,就觉心力交瘁,找到夏颜处,要撂挑子了。
“这就撑不下去了?招娣刚接手时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没几天就把她们治得服服帖帖了,你有空来我这儿哭诉,不如想法子立规矩,”
夏颜见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打击她,“性子也不能总是这般和软,该拿出威严时也不能怵了。”
芝姐儿来诉苦,一半是心烦,一半是想请夏颜出面站台。
夏颜虽知其意,可也不能偏袒她,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归根到底还是要靠她自己的本事。
芝姐儿咬着唇绞了绞衣摆,盯着熏香炉子出了半晌神,才低低说了声“我明白了。”
回了后院,她把夏颜的指示吩咐了下去:“东家说了,咱们手艺也磨砺半年了,改明儿有小商贩上门收货,就把咱们的货也一并推销出去,谁卖的多,就给谁涨工钱。”
丫头们俱都拍手欢庆,热烈讨论起来,芝姐儿瞥了眼阿香,只见她惦着脚尖,兴奋地直跺脚。
晚间师徒几人聚在一处点灯作业,小丫头们都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毕竟是要做自己第一批赚钱的货物,没一个不认真对待的。
阿香动作麻利,做完了自己的份例,还想再多做些,去库房见艾绿的料子用光了,便裁了几尺青白的回来。
她把布料裁成长条,打褶做边,刚缝了几针,就被芝姐儿叫了停:“你住手,谁让你用这块料子了?”
阿香被骤然响起的声音唬了一跳,差点扎了手,正挑了眉毛要回嘴,见芝姐儿罕见地冰着一张脸,一时愣住了。
芝姐儿趁她怔愣的空当,提高了嗓门指责道:“你学了这半年,连青绿也分不清了?图册子上是这颜色么?”
这话一说,连另一端的大师傅们都放下了针线看过来。
阿香被这一通质疑砸过来,只呆了一瞬,又立马恢复刺头儿性子,摔下针线叉腰道:“这俩种颜色相近,库房里没有艾绿了,我就拿来垫补了,这值当甚么,要你来挑刺儿!”
晚上油灯昏暗,这两种颜色确实相近,是以一时也没人发现。
芝姐儿长时间和颜色打交道,自然眼色更毒辣些,正好逮住了这个机会,要当众锉一锉她的锐气。
“东家三令五申不得随意篡改,这些话你都当耳旁风么?难道你觉得自己本事大了,比东家和师傅们还强些不成!”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阿香立马急了,见不远处几个师傅都似笑非笑看着她,顿觉脸上火烧,撸起袖子就要扑上去挠她,又被旁人死死拉住了。
芝姐儿见她这副德行,冷哼一声,借了这个机缘,把接下来的话说得字正腔圆:
“平日里咱们姐妹相处,少不得有磕牙碰齿的时候,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指出来我必改。
可若是像她这般无理挑事,坏了规矩又不肯悔改的,就别怪我不念姐妹情!”
芝姐儿先礼后兵,把阿香做的那件衣裳挑起,冷哼一声又掼下,拍拍手道,“阿香基本功不扎实,这次出货就罢了,再回去磨砺半月,何时心性儿稳了,火候到了,再交货来。”
“你算甚么东西,这事儿轮得到你说嘴?”
阿香气急,指着芝姐儿跳脚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晚上连个袖子都缝不出来,还敢在我们面前摆谱?”
芝姐儿到底不如阿香泼辣,且自家手艺不硬也是事实,被她这一番讽刺,当下就有些结舌,却依旧镇定了心神,冷笑道:“你若不服,就拿着你做的东西,去东家面前哭,看她还理你不理!”
阿香气得胸膛起伏,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跺着脚往另一头搬救兵:“师傅,你们来评评理!”
蔡大婶把手里的线打了个结,用小纱剪铰断线头,抻平了衣裳道:“有没有理我不晓得,你们这些丫头倒是够闹腾的。”
胡染娘把手中的草根子研碎,直起腰揉了揉脖颈,对着阿香道:“你裁下来的那块青白,原是备着下月做新款的,现在缺了几尺,到时候拿甚么补上?”
她到底是更向着芝姐儿些,忍不住开口帮了腔。
另一个师傅听了这话却有些不乐意了,平日里她也跟阿香走得更近些,也插了一嘴:“这值当甚么,咱们做衣的时候省省也就出来了,这里头的门道,染娘师傅怕是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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