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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老触龙年迈,打起人来却手脚灵活,揍得赵穆哇哇直叫,滚到一边,那一身的华贵衣裳上沾满灰尘,一脸的粉面桃腮也花容尽失。
赵王安排在赵穆身边的那些亲信寺人目瞪口呆,却只能干看着,左师公可是做过两代王师的,连大王做太子时惹他生气,都板起脸说打就打,更别说区区赵穆了。
从车中出来,触龙居高临下,盯着狼狈不堪的赵穆,啐了他一口,骂道:“纵然披着华贵衣裳,涂抹脂粉浓妆,也遮不住你那本来丑恶的面目,大王也是糊涂,怎会信任于你?”
对赵王丹,触龙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不过他更多还是将此事归咎于小人赵穆身上,只要驱逐了这个以色事君的家伙,本性还算善良的大王就不至于偏听偏信。
他当场将赵穆赶出了宫,量他以后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进来了。
小人是赶走了,但触龙依然是气呼呼的,不过不是气赵穆,而是气自己。
他三年前开始归隐于市,不再过问朝政,不就是因为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么?触龙平日里谦谨有礼,可一旦有人欺瞒招惹了他,却必将惹来雷霆。
修习稷下黄老之术,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然而今日还是没忍住。
“唉,老夫答应家里,不卷入宫廷纷争,结果还是卷进去了。”
坐在马车上,触龙已经平静下来了,忧心忡忡,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也罢,反正老朽也和宦者令一样,没几年好活了,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率性而为一次也好,只希望我能如齐人颜斶(chù)一般,归真返璞,终身不辱,只是不知道,大王能像齐宣王一样大度容人么?”
念头通达后,回想着方才凤台发生的一切,还有长安君说过的话,他气又消了不少,浓须遮住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
贤公子长安君,真是教他刮目相待啊。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老朽好久没有听到这么让人耳目一新的话语了,上一次,还是蔺相如的完璧归赵罢?长安君,你也如同埋藏在石块里的和氏璧,虽然一时不为人知,但终究会出于深山,让世人侧目!
老朽真是期待!”
只可惜,君臣之分已定,这一点,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触龙的眼中,也闪现出一丝忧色:“只希望,你日后能成为赵国的子产,而不要做孟尝君……”
……
这一日傍晚,邯郸城渚河南岸,平原君府邸。
深深的宅院内,奴仆隶妾们正在准备主人的飨食。
比起宫廷内赵太后那简易的哀食,眼前的食物是奢侈到令人发指的:
蒲席上,三足圆鼎里装着冒热气的鳖羹,几案则摆着青铜簋、金盘、还有盛肉酱的铜豆、装水果的笾,以及筷箸勺匕等,以黑红两色为主的华丽漆器更是摆了一大圈。
疱人在烤架上用大叉子滋滋地烤着肥美的肉,美丽的婢妾则将喷香的烤肉仔细切成块,调上平原君平日最爱的枸酱,亲手送到他面前。
然而,好美食的平原君赵胜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快朵颐,已经夹起肉的筷箸也放回去了,他看向自家的门客冯忌,面露惊异。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是长安君能说得出的话?”
冯忌四十余岁,穿着布衣,其貌不扬,但他却和名家领袖公孙龙一样,都是平原君身边的首席门客,也是他的智囊,他的眼睛和耳朵。
邯郸内外的大事小事,都瞒不过冯忌那无处不在的消息网,上到封君大臣,下到鸡鸣狗盗之辈,都有他结交的朋友。
不过这次传回来的情报,平原君却一脸的不相信。
见自己成功吸引了主君的注意,冯忌笑道:“其实这句话,还是左师公复述的,他先在王宫北门痛打赵穆一顿,离开赵王宫后,逢人便夸长安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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