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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裴炎已死,刘仁轨投靠武氏,戴至德尚在狱中;余下几位宰相中只有张文瓘能拿主意,便踉跄出门寻来士兵,连声道:“宣邵老即刻进宫,觐见陛下!”
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谢云微微偏过头,对把守在殿门边的吴霆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杀。
吴霆愕然怔住,随即一点头,闪身退了出去。
此刻长安城内动乱未息,满城烽烟,士兵又要寻马又要报信,过了足足一顿饭工夫才匆匆回转,然而张文瓘听了士兵的回话后面色剧变,半晌才挤出一句:
“回禀圣上,邵老他……他悬梁自尽了!”
紫宸殿中死一样静寂,只有皇帝拉风箱般嘶哑的喘息。
单超抬眼望向谢云,却正撞上了谢云平静深邃的目光。
两人对视片刻,单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想起很多年前从漠北千里逃回京城的路上,进长安城门前,谢云搂着还是少年的他在城外过夜;深冬的风掠过平原,月光照得远处山丘一片惨白,谢云轻轻的叹息掠过他耳际,感觉不到半点体温。
他说:“如果你是当今的儿子就好了。”
——如果你是当今皇帝的儿子,所有离乱,分别,动荡和杀戮,从开始就不会发生。
单超自知是个不耐控缚的人,少年时尤其如此。
但那是他平生第一次从心底里感觉到一丝丝不甘和羞惭:如果他再晚两年出生,或哪怕他只是个普通富户之子,是不是就不用谢云那么拼死拼活护着他长大,是不是早就可以给这个人更安稳、更富贵的生活了?
单超抬头吸了口气,温和道:“陛下,臣有话想说。”
皇帝猛地望过来,目光满是冰冷的打量——但不论从任何角度,单超都与不久前被毒杀的太子李弘越看越像。
“臣自小被遗弃,在漠北长大,后来遇到谢统领,确实听到过生母为当朝皇后的说法。”
单超顿了顿,说:“但当时听说臣的生父却不是先皇,而是……您。”
皇帝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荒唐,但驳斥尚未出口,就面色青红地哽住了。
“胡说八道!”
一宰相破口大骂:“圣上清名岂容你诬蔑,陷吾君于聚麀之罪?!
还不快退……还不快快闭嘴!”
单超却平淡地反问:“若不是因为这个,为什么把我送去漠北?”
宰相无言以对,下意识回头,却见皇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竟是完全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谢云,这是你教他的?”
天后讥诮地问:“你教他说自己生父是当今陛下?”
谢云的姿态却非常恭顺,欠了欠身道:“臣不敢对皇家血脉妄加揣测,当年确实是这么听天后您说的。”
天后怒斥:“胡说!
我何曾这么说过?!
若真是当今所生,先帝为何还让当今即位,且不把此子在襁褓中一把掐死?”
“先帝的心思臣更不敢妄加揣测了。
但如果真是先帝所生,怎会因为钦天监的一面之词,就把皇家血脉丢弃到万里之外?这样做与谋杀何异?”
“你!”
殿中情形已乱成一团,皇帝全身颤抖说不出话,宰相震惊畏惧不敢多言,外面不时传来零星厮杀与救火的呼喊,浓厚的硝烟和血腥穿过门缝,不断渗透众人的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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