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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行动得略显焦急,此时逃出来没有戴傩面,虽有满身泥灰,让她看起来像个泥巴糊的说唱俑,但她昨夜才与刑部官员、羽林军士兵交过手,这般堂而皇之的守在外面等薛讷未免太过招摇。
但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又有何处可以容身呢?樊宁思来想去,忽然心灵福至,迅速向心中那个略微模糊的地址奔去。
薛讷赶来东宫时,李弘正在准备明日朝会所用的文书。
薛讷匆匆行礼,见四下无人,拜道:“殿下,方才府中出事了,樊宁不知何处所踪,臣得赶快去将她找回来,如若不然,一旦落入刑部官差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你今日说话倒是快”
,李弘难得满脸肃然,从文书中抽出一页黄纸,递向了薛讷。
薛讷接过,只见其上书着“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信笺背面则是四个大字“永徽五年”
。
“昨夜有人将此物送至东宫来,外面包的是公函的布袋。
本宫看这话寻常,但后面‘永徽五年’四个字就颇有意味了,所以来找你看看。”
薛讷顾不上回应李弘,径自望着那信笺,入了定似的,一动不动。
李弘知晓薛讷的习惯,分毫不打扰,静默等待,直到薛讷微微偏头,似是回转过了神思,方问道:“怎么样,慎言,可有什么发现吗?”
薛讷抬起俊秀的脸,霍然一笑,眼中流动着欣喜与感怀:“回殿下,臣……没参透此话何意,但这字体,像是李师父的字……”
“李师父?李淳风?”
李弘神色愈加肃然,吩咐道,“来人,把历年密局阁的呈书拿来。”
但凡薛讷来,李弘殿外都只留张顺一人,听到李弘召唤,他朗声一应,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抱了一堆文书来。
薛讷与李弘分成两垛各自翻看,很快便翻完了,两人望着对方,眼中俱有困惑。
李淳风究竟往何处去了,为何弘文馆别院纵火案发生那一日,他便也失踪了,今日送信来,又不知所云?
薛讷意识到,李淳风的顾虑或许在于东宫有内奸,声音极轻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臣不知为何李师父会写一句《论语》送来,樊宁日日与李师父待在一处,或许能更明白其中内涵。”
“旁的不懂,但这‘永徽五年’,是安定出生与去世的年份,联想到最近的案子,本宫不得不多心啊……樊宁人在何处?本宫要亲自问她。”
平康坊背离主路的小巷里,樊宁攀住希声阁的木柱,麻利轻快地爬上了二楼,推开了小窗钻进了房中,她四下张望着,却四处不见人,挠挠小脸儿,轻声唤道:“红莲姐姐……红莲姐姐?”
樊宁与红莲曾同长在李淳风膝下,两人性情迥异,却相处融洽,一道吃饭,一同睡觉,直至那年上元节红莲走失。
先前听遁地鼠说她跟了陇西李氏的一位俊俏公子,昨日才知原来竟是李弘,这样倒也方便了,只消找到红莲,便能联系上太子,也就能找到薛讷了。
樊宁如是想着,按照李淳风提起过的地址寻到此处来,不得不说,这房间布置得真是漂亮,地方不算大,却错落有致,一砖一瓦皆是精挑细选,与红莲清水芙蓉般的绝色很相称。
但这里地气很凉,床榻上空无一物,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樊宁诧异地嘟囔一声:“怎的不在?不会是进东宫做娘娘了罢……”
楼下竹扉忽然传来别门之声,一听便不是房屋的主人,樊宁十分警觉,本想先跃窗逃出,看看是何人造次,再保护红莲。
谁知楼下正好有人经过,樊宁只能顺着立柱爬上了房椽,躲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
眨眼间,那贼人上了二楼来,樊宁居高临下,只见他约莫二十七八岁,五官身量生得极好,与太子李弘有三分相像,只是眼神带着几分莫名的淫邪之气,仿佛目光所及之人皆没穿衣裳似的。
他好像喝了二两烧酒,走起路来一摇三晃,四处翻看着,扯着嗓子发酒疯:“红莲姑娘!
敏之来看你了,过年未见,你可想我了?”
看来此人就是弘文馆学士贺兰敏之,早就听闻此人酷爱猎艳,眼下应是盯上了红莲,说不准红莲便是为了躲他,这才搬离了此处。
眼见此人已行至自己足下,估摸再翻完这半边便会离开,樊宁撇撇嘴,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可她身上的灰土可不听话,絮絮落下,呛得贺兰敏之打了两个喷嚏,不由自主地抬起眼。
樊宁眼见暴露,霍地跃下木椽来,惊得那贺兰敏之瞪大双眼,口中方吐出一个音,便被樊宁重重一掌劈在脖颈上,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樊宁走也不是听也不是,想将那人拖下楼去,免得给红莲惹祸上身,又不知该将他扔到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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