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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树下,李淳风套好了车驾,捋须望着东方若有似无的积雨云,对樊宁道:“住在观里恐怕耽搁明日一早面圣,为师现下就出发往长安去了。
今夜有雨,往后天气怕是要转寒,你多穿些,莫要仗着年少贪凉”
李淳风说的不错,此地虽在京畿,但山路难行,怕是三五个时辰不得入宫,樊宁点头答允,一甩红缨,一把揽住了李淳风的臂弯,语气里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进城后,师父就找个客栈速速睡了罢,就算要去看望红莲姐姐,也莫要在平康坊逗留,若是再去吃酒,莫怪我……”
樊宁说着,揽着李淳风的手加力两分,令这小老头吃痛不已:“哎,哎,你这丫头可莫混说……快快松手,莫耽误了时辰,为师这便得出发了!”
樊宁这才接过他手里的包袱,麻利地放进车厢中,李淳风坐上车横抓稳马缰,又叮嘱了樊宁几句,驾车向山下赶去。
夜半时分,果然如李淳风所料,下起了淋漓的雨,樊宁守着浑天仪,少不得想起白日里薛讷所说让她去赴宴之事。
作为从小到大的挚友,按理说她是当去的,可这两年薛家愈发显赫,有她这样的江湖混子朋友,于他而言毫无裨益,还会添人笑柄。
全天下怕是只有薛讷这样的实心眼,才会不去努力结交权贵,只守着她这样撒尿和泥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樊宁为薛讷好,自觉应当主动与他疏远才对。
翌日清晨微光,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歇。
是日休沐,几名生员候补结伴回长安探望亲友,偌大的道观里只剩下樊宁一人,她惦记着傍晚仍要去弘文馆别院取《推背图》的拓本,守在院里盯着日晷算时辰,闲来无事在槐树下练起剑来。
昨日令守卫长等人见之心惊的那一对细剑,名为“易剑”
,平时各自插于竹鞘中负在背后,看起来就像是用来担行囊的竹棍。
如是的好处,便是不至于在过关进城或遇到巡逻武侯时被以“私藏利器”
抓捕,但一旦出鞘,这寻常的竹棍就会显露出一对既细且坚的双刃剑锋。
一柄银白色,由百炼精钢打造,锋利无比,另一柄玄漆色,由北冥玄铁铸成,硬度奇高。
左右两手各执一柄,一黑一白,双剑四锋,正合《易经》里“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之意。
而樊宁亦以自身对太极剑的领悟,精进出一套最适合这对细剑的剑法,取名“两仪剑法”
,自她练成这套剑法以来,还未尝在白刃战中落于下风过。
此时此刻她双手执剑,挥舞如飞,剑锋寒光所到之处,霜叶皆被一斩为二,随着剑刃带动气流飞舞,时上时下,越聚越多,如彩练般萦绕在樊宁身侧,又随着双剑向天一指,訇然四散,飘然坠落,掩没在满地落红之中。
霜花与红叶映在黑白双剑上,惹得樊宁一时有些眼晕,她霍地收剑,转身欲回观里,绛红色的束发带随风飞舞。
不远处,忽传来一阵拊掌声,樊宁回首抬眼,只见落日秋色里,薛讷坐在房顶上,笑意十分温暖。
樊宁见这小子又来,走上前两步,眯眼叉腰望着他,讽道:“你是想做道士了吗?怎的天天来我们这里。”
“李,李师父呢?”
薛讷最近武功进益了不少,想在樊宁露一手,纵身一跃,跳下了一丈半高的屋顶,震得两脚发麻,踉跄两步才站住,嘴也瓢了一下。
好在樊宁没留意,只顾记挂着李淳风:“昨晚不是你说,圣人与天后召见师父吗?他昨晚就出发去长安了啊。”
“这便奇了”
,薛讷挠挠头,神色迷蒙,慢慢说道,“原是李师父没有按时入宫,太子殿下才命我来问问。”
李淳风竟然没有奉诏入宫去?樊宁眉心微蹙,暗想自家师父虽然懒散惯了,但总不至于连命也不要,连圣人的征召也敢耽搁。
难道是遭人绑架?可以自己师父的身手,一般的恶霸根本不是对手,总不成是去平康坊喝酒醉死在桌案上了罢?
薛讷看出樊宁心思,宽慰道:“李师父一向潇洒,虽然贪酒,但从未误事,或许是在何处看到了新鲜事,就敢连进宫面圣也忘了……”
薛讷这么说并非毫无依据,幼时他在观里清修,为父亲赎业,某次李淳风出门去十七八日方回,饿得薛樊两人差点扒树皮,若非薛母柳夫人前来探望,只怕早已没命。
提起从前的事,樊宁松了口气,忍不住低声嗔道:“从前贪新鲜也罢,今日这是连命也不要了!
天皇天后若是恼了师父渎职,这小老儿岂不要去刑部吃牢饭……”
“这点你放心,除了李师父外,太子殿下还请了法门寺的高僧,已为圣人答疑解惑。
只是此事事关朝廷命官的行踪,虽说李师父一向闲云野鹤,但无来由地行踪不明,总是让太子殿下挂心……”
“怎的连法门寺的僧人都叫来了?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樊宁好奇地问道。
薛讷双手一摊,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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