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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珩没有说话,又转开一点身子,将手里的书卷凑到了天光下。
柳氏没法子了,愁着眉道:“我知道郎主还在怪我,是我欠妥,自告奋勇上舒国公府去触霉头,连累郎主脸上无光,可我也是为了郎主啊。
谁能料到舒国公夫人这么蛮横,我礼也赔了,头也磕了,偏不让咱们带回小娘子,连面都不许见一见。
我看不回幽州,未必是娘子的意思,是舒国公夫人有意从中作梗。”
说了这么多,江珩老僧入定般,动都没动一下。
柳氏看得无趣,捏着茶盏道:“郎主不用和我置气,倒是想一想怎么和娘子说上话吧,到底父女之情是割不断的,可那舒国公府又像个铁桶似的攻不进去……”
一面将茶盏放在他面前,试探道,“咱们的所求,不就是让魏国公认咱们这门亲么,依我说何不直去找魏国公,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若是他也如他们一个想法,咱们便死了这条心,譬如没生小娘子,也就是了。”
这却又是一桩把人架在火上的买卖,舒国公府这头走不通,和魏国公摊牌就有用吗?
江珩向她投去怀疑的目光,“魏国公是办大事的人,又是息州又是侍卫司的,不知能不能听我说这些家务事。”
柳氏道:“怎么不能?咱们小娘子是太后保的媒,开国侯府有名有姓,哪点不如人?咱们何必绕开了正主,反倒去敲舒国公府那面破鼓!”
这么一想也是,同朝为官这些年,魏国公一向是个温文有礼的端方君子。
虽说早前自己从没有奢望过能和他攀上什么亲,但如今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也没有什么可畏缩的。
那点希冀的光,重新在江珩眉间点亮起来,柳氏看他很有为之一搏的决心,暗里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先稳住云畔,面上冰释前嫌,往后就能常来常往。
那位魏国公上回来幽州赈灾,柳氏出门时曾远远见过,真是龙章凤姿,生得堂堂好相貌。
云畔那丫头未必是个福厚的,人一辈子的坎坷病痛多了,兴许哪天像她母亲似的一命呜呼了,白放着现成的好亲,让雨畔或者雪畔乘一乘东风,到时候自己掌了开国侯府,嫡亲的女儿成了公爵夫人,那自己身上这卖酒女的招牌,世上还有几个人敢提起!
所以就得怂恿江珩去,这也是最后的一条路了,若果然不成,只好自谋前程。
江珩也开始盘算,“前几日魏国公一直不在上京,听说这两日回来,我也想瞧一瞧,他对我这岳丈究竟是什么意思。
眼下这事不解决,将来真等他们完了婚,我在朝中处境岂不尴尬?好歹要受他一个大礼,也好让人知道,我才是他李臣简正头的岳丈。”
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这么办,于是提前收拾起来,趁着太阳斜照避开大日头,骑马赶回了上京。
如今年月不实行宵禁了,上京的夜市也皎皎如白昼一样,等进了城门,扑面就是一阵酒气和胭脂相调的香气。
街市两旁的酒楼连绵挂着灯笼,河岸两旁每二十步一盏华灯,丝竹声、歌声,并男女谈笑的声音混杂着灌进耳朵里,这炎热的夏夜就像红泥火炉上烘烤的各色香料,拼凑出上京的一等繁华和格调。
御街上是不能骑马前行的,江珩便牵着马缰,带着随行的小厮,在熙攘的人群里穿行。
将近子夜了,筵宴上也有借故抽身出来的宾客。
走了一程,忽然听见有人叫了声“江侯”
,江珩回首望,是陈国公并几位朝中同僚从梁宅园子里出来。
陈国公三十上下年纪,已经蓄起了胡子,同样的皇亲贵胄,武将却不乏斯文的做派,见了江珩拱拱手,“江侯风尘仆仆,这是才入京吗?”
江珩故作坦然地回了一礼,笑道:“这样大热的天,白日赶路实在受不住,还是踏着夜色回来凉爽些。”
复看了那辉煌的酒楼一眼,“列位今夜赴谁的约啊,这么早就散了?”
陈国公道:“起筵的人江侯也认识,正是江侯贵婿。”
说着一笑,“忌浮今日刚从息州回上京,设宴大家聚一聚。
我明日一早还要练兵,所以先走一步……诶,江侯赶了半夜的路,何不进去歇歇脚?”
江珩听是魏国公起的筵,倒有进去会一会面的意思。
尤其是酒桌上,花红柳绿地人也温存,好说话。
只是顾忌向君劼在场,相顾难免会尴尬,便有些迟疑地问:“我正好有事要与舒国公商议,不知他人可在呀?”
陈国公说不在,“今日是侍卫司和殿前司的聚会,只邀了两司的人,并没有下帖请舒国公。”
其实其中内情陈国公是知道的,不过为了顾全江珩的面子,不好多说什么,于是踅身比手,亲自将人领进了雅阁。
江珩来得突然,众人不知情,进门便见席间坐着一位打扮入时的行首,正替将领们倒酒劝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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