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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艰苦年月里唯一的土法子,虽不能治本,却可以缓解一下症状。
天晴的时候,把躺椅搬到门前去,檐外的日光斜斜照进来,整个人便沐浴在一片辉煌里。
他眯着眼,笑着说:“当年在军中都没有这样暴晒过,只怕脸都要晒黑了。”
话才说完,立刻一方香香的帕子便盖在他脸上,她牵起一角露出他的眉眼,和他闲谈一些琐事,满含期待地说:“今日是扫尘日,晚间会有杂菜粥送进来吧,还有灌浆馒头和糖瓜儿。”
关在这角门子里,和那些美食都无缘了,起先觉得粗茶淡饭可以将就,但时候一长,就开始想念那些好东西。
李臣简给了她一点希望,“等尘埃落定,我带你去尝尝那些没有吃过的店,州东仁和店、州西宜城楼、金梁桥下刘楼,还有曹门蛮王家……每一家都有拿手的菜色,必定有一家是你喜欢的。”
她听了很高兴,托着腮道:“还有乳酪张家,听说他家酥山名气很大,我还没有尝过呢。”
对于这家店,他尚且有些了解,“早前惠存和静存吵着要吃乳酪张家,我打发人替她们买过,据说最好吃的不是酥山,是水晶皂儿和大小软脂。”
可惜正说得兴致盎然,忽然又咳嗽起来,云畔忙替他抚胸顺气,半晌才平息下来,然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隔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道:“其实我这样的身子,若是老老实实等官家下诏,是绝没有机会的,反倒是政局搅动起来,对我才更有利。”
云畔有些意外,平时他虽也和自己说心里话,但涉及到如此深层的,却从来没有过。
那是他心里的疤,是他从来不愿意承认的技不如人,今天能这样开诚布公,那么这辈子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再需要隐瞒她了。
他轻舒一口气,将脸上的帕子取了下来,神情平静得,仿佛在议论别人的事。
“我的脑子里,住着一个吞天的野心家,他时刻想成全自己的宏图霸业,将文臣武将踩在脚下。
原本论能力和谋略,我不输任何人,可是没想到,一支冷箭射穿了我筹划多年的梦,巳巳,这就是命吧!
这两日,我愈发觉得力不从心,我在想,自己是否真的适合那个位置,如山政务压下来的时候,我能不能挑起这个担子。”
云畔听出了他的退让,也看清了宦海险恶,愈发能理解他心里不曾说出口的担忧。
“你是怕自己脱下甲胄,无法保护家小,是么?”
她扒在躺椅的扶手上,眨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你说过的,咱们的处境如逆水行舟,退一步便万劫不复。
楚国公是一定要除掉的,这样的人留着必成祸患,但你更怕陈国公靠不住,对么?”
他起先沉郁,但见她一针见血点破了他的心思,反倒会心地笑起来,“夫人蕙质兰心,果真什么都明白。”
云畔却笑不出来,她知道他面上与陈国公交好,其实背后也提防着,便追问:“大哥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么?”
他没有直接答复她,从躺椅里站起身,慢慢踱开了步子,“人人都有私心,天塌地陷的时候,总是自保要紧。
若说义气,大哥比之三哥更重手足之情,但谁能担保将来他为君我为臣,他还能如往常一样待我?当初官家还没即位前,与父亲最是亲厚,但即位之后多翻试探,父亲日日如履薄冰,我都看在眼里。
直到后来父亲过世,禁中追谥了‘忠献’二字,才算认可了父亲……我也担心将来会像父亲一样,惴惴不安一辈子,与其日夜担心头顶上的刀会落下来,倒不如自己去做那执刀之人。”
但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生兵,毁了他的英雄梦想。
所以那日惠存和祖母说起那个名画故事,让他由不得一阵感慨,世上的事,有时就是这样无奈。
云畔想起了绘萤的到访,“那日梁娘子说你下了令,日后有关楚国公的动向,一应都呈禀陈国公,里头有你的用意吧?”
他说是,“我让她匿名呈禀,越是如此,大哥便越知道是我的安排。
我人被圈禁,不能随时提点他,唯恐他错漏了消息,被三哥占了先。”
他说着,眼里有阴寒的光,“我就要他们棋逢对手,两败俱伤,届时黄雀在后,省了多少手脚……”
结果她听了半晌,闷声不吭爬上了床头。
他回身望,大感不解,“你做什么?”
她指了指墙上的画儿,“黄雀图啊,黄雀在后,被有心之人看见了,又要大做文章了。”
李臣简呆了下,不由嗟叹:“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那是黄鹂,不是黄雀。”
云畔不大相信,打量再三,“是黄鹂吗?”
他说当然,“黄鹂和黄雀不一样,黄鹂雌雄双飞,翅膀及尾有黑羽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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