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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一行人便在军士的簇拥下,上了船,沿着水路望姑苏城西北的阊门而去。
一路上见两岸人烟稠密,店铺鳞次,而在水面上满载货物的船只来来往往穿梭不息,十里繁华十里红尘,当得起一声天下之最。
进了城又不知走了多远,在一处码头登岸,便到了巡抚行辕。
大门外多一重高大牌坊,大门则是很阔气的五开间,两排威武雄壮的军士矗立在大门左右——这就是方应物对巡抚行辕的第一印象。
内里庭院深深,方应物一行被领着绕过前面大堂,从侧路进入了行辕后院。
又穿过两道月门,来到一处小花园。
花园里建有书房,向里面禀报过后,方应物独自被带了进去。
却见临窗小厅中,坐着一位便装老者。
头发花白,眉毛略显稀疏,但眼神极其锐利,颧骨很高,脸型轮廓十分硬朗。
即使不清楚王中丞的名声,只看这外形,也是很刚直的。
方应物知道,如果在明代找几个以真正大公无私的大臣,眼前这个老头肯定能排前三。
现在可以看做以士子身份见前辈,方应物决定不叩首了。
他实在没有这个叩首的爱好,在礼节两可的场合,都尽量省心。
方应物揖拜道:“晚生方应物,见过中丞老大人。
听闻家父曾多受恩惠,晚生感激不尽,铭记五内,向来没有机会道谢,今日便莽撞了!”
王恕微微抬手,算作还礼,方应物直起身躯,立在下首处,等候训话。
王老大人答话道:“令尊天资卓越,心正性纯,老夫自当为国推荐人才!
此乃分内之事,不需多谢,事实证明老夫没有看走眼,如此便足以欣慰。”
同时又转了话头询问道:“你是从淳安来?要往何处?”
方应物如实回答:“久不见家父,心中念想,故而欲前往京师膝前尽孝。”
王恕闻言不悦,脸色凝重起来,冷哼一声训斥道:“年轻人岂能贪慕荣华,不安心学业?心存虚浮,将来难有成就!”
方应物感到莫名其妙,这第一次见面的老头虽然有可能是父亲的恩主,但也不能如此毫无来由的训斥他罢,根本没有一丝道理。
方应物忍住气道:“老大人似是意有所指?晚生心中不明。”
王恕毫不客气的说:“你父亲中了二甲第四,可谓光宗耀祖也。
正当此时,你急急忙忙前往京城投奔父亲,这份心思昭然若揭,还用老夫细细点明么?”
方应物登时气冲斗牛,这老头原来如此作想,他也太自以为是了,太把他方应物看低了!
便顶对道:“在下还是不明白,老大人说话要仔细才是,休要叫人听不懂。”
“你不安心在家学习,听了父亲中进士消息,便立刻启程前往京师,只怕是仰慕富贵,想去父亲膝下做个官宦公子罢!”
方应物反驳道:“老大人说话可笑之极,刚愎自用,可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王恕不屑道:“无须多加掩饰了!
老夫年已花甲,阅人多矣,你这点心思还能看不出来么?”
方应物解释道:“如今庙堂邪气日盛,奸佞遍布,一想到家父辗转其间,晚生忧虑不已。
故星夜兼程,急欲前往京师,尽己所能助家父一臂之力!”
王恕冷笑道:“越说越荒谬了,你这少年人能有什么本事?竟敢大言不惭说去京师并助你父亲一臂之力,黄毛小儿懂得个什么!
这些话,拿出来当托词都没有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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