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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塾师叹道:“我年轻时和你的想法一样,结果如何?一事无成,一家几口人穷的要饿死,侥幸接了社学塾师差事,才吃得起饭。
你父亲是禀膳生员,开销有官府支应,而你自己钱粮赋役全免,家里只要有点田,怎么也能比别人更轻松地活下去,自然可以清高。
但我们不一样,清高不起来,清高是要饿死人的。”
方应物望着满桌子花样翻新野菜而不见油荤的“端午盛宴”
,默然片刻。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这为了生存挣扎的穷山村里,自私贪利等习性,未必就是不道德,只是生存的本能而已。
过分计较这些是庸人自扰,和这些人打交道不能有太苛刻的要求啊。
抛开那些杂念,方应物又道:“在下到此,原本是为借书而来,还请王先生通融一二。”
“社学之中,书本也不多,经常上课要用。
若你需要看哪一册,那就叫兰姐儿每日给你送去,傍晚再取回来,这样如何?”
方应物迫不及待道:“这样也好!
明天就将论语一册送来!”
桌上有酒,不过和白开水差不多,醉不了人。
一直喝到下午,方应物只是略感上头,身子轻了几两而已。
临近傍晚,他告辞而去。
不过直到最后,也没见到王兰露面,这可以理解,女人家遇到这种事,总要摆摆姿态。
王塾师和长子王英立在村口目送方应物远去,王英忍不住问道:“这两日人人传言,秋哥儿是比程总甲厉害十倍的人物。
父亲和秋哥儿打交道游刃有余,怎的在程总甲面前如此窝囊。”
王塾师也很无奈,“为父和秋哥儿这样的读书人打交道,摸得准脉络,能讲得起理。
和程总甲这种粗人打交道,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被他一力降十会,无能为力得很。”
王英嘟囔道:“秋哥儿也是读书人,就能降服得了程总甲这个恶人,父亲还是不如秋哥儿厉害。
将妹妹给了他,也算所托得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方应物回到家中,在门口看到手提木桶正要打水的叔父,突然觉得顺眼许多,微笑的对着叔父点点头,打了一声招呼。
“噗通!”
叔父方清田见这最近表现很猛烈的侄子慈眉善目招呼他,不禁手一哆嗦,木桶直接掉进了井中。
五月正是读书天,到了次日,渴望读书的方应物又一次从春梦中早早醒来,站在院中翘首以待。
终于在辰时看到兰姐儿的身影出现在院首,远处还有几个乡亲好奇的观望。
虽然山乡僻野没那么讲究男女之大防,但兰姐儿这敏感人物却在这敏感时候来找方应物,已经让乡亲们觉察到什么意味了。
特别是兰姐儿已经脱去了白孝服,换上了浅蓝碎花粗布衣裙,而且脸红红的,怎么看也是别有内情!
方应物担心兰姐儿被吓跑,连忙上前将她引入屋里说话。
“此处没有旁人,兰姐儿说句实话,你这心里,究竟愿意不愿意从了我?”
因为不是明媒正娶,所以方应物只能问“从了我”
而不是“嫁给我”
。
也许是大男子主义作祟,他很想知道兰姐儿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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