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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来讨钱无望,但掉在泥里的面子还得拾起来,便敷衍道:“我和柳氏并没有什么交情,她原只是你爹爹的妾室,我好好的人,倒去和她粘缠?我只是见不得你爹爹愁闷,白多一回嘴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接济,也不好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云畔听她大有倒打一耙的意思,忍不住接了话头,凉着脸道:“爹爹这人我是知道的,他宁愿卖铺子卖庄子,都不会来同我开这个口,姑母这回,确实是白多了嘴。
我的想法和姚嬷嬷一样,料准了是柳氏在你跟前进了言,姑母这才忙不迭地跑到我这里来当说客。
其实姑母不知道,柳氏这是在给你下套,暗害你呢。”
彭夫人有些懵,她这人脑子简单得很,只要多转两个弯,她就闹不清方向了,便怔忡地望着云畔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畔调开了视线,望向外头日光大盛的庭院,风吹得竹叶潇潇,竹下光影也随之斑驳。
她盯着那些摇曳的光点,蹙眉道:“我嫁的是什么门户,姑母应当知道。
郎子是从一品的公爵,敢问姑母,姑丈是几品官员?我料柳氏必定许了姑母一些好处,姑母也别忙反驳,到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姑母若是为了这点子钱就得罪了公爵府,实在是大大地不上算,姑母难道不顾姑丈往后的仕途吗?还有维丰、维瀚的前程,玉叶金波姐儿俩的婚姻大事,都抵不过这一时手头的宽裕?我原是小辈,在长辈跟前不该出言不逊,可我瞧着姑母,眼皮子也太浅了,那柳氏是个什么人,值当姑母拿正眼瞧她?再者还有一句话,女人的体面是靠自己挣的,不是靠娘家,侯府如今弄得这样,我若是凭着娘家的体面,也嫁不进公爵府来。”
她冷眉冷眼,和先前的态度大不一样,不知为什么,彭夫人竟生出了些畏惧。
说起眼皮子浅,愈发让她羞惭了,自己确实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那不也是为生活所迫吗,要是自己也如她们一样,当上个侯爵夫人公爵夫人,鬼才愿意到处打秋风呢!
至于彭盛的仕途,还有那几个孩子的前程,这两点倒确实让她惶恐了,自己只顾着钱,竟是没有思虑得那么周全。
上首的云畔复又笑了笑,拿出温和的语气来诱哄她:“姑母,柳氏必定也有讨钱不成的对策吧?她是怎么嘱咐姑母的,咱们是至亲无尽的骨肉,姑母可别瞒我。”
彭夫人这会儿已经没了主张,嗫嚅了半晌,终于弄清了孰轻孰重。
眼下柳氏是保不住了,倒不如把脏水全泼到她身上去,横竖她在云畔跟前已经臭了,不差再臭上三分。
于是她讪讪道:“你也别怨姑母来传这些话,确实是心疼你爹爹。
我想着柳氏蹦得再厉害,也是为了江家,因此就听了她的调唆,可若说她许我钱财,那是决计没有的,我要是贪图自己侄女的体己,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说罢难堪地笑了笑,“她那日来找我,确实说了些糊涂话,说娘子若是不答应,就找魏公爷去……”
这回不单是云畔,连边上几个侍立的女使都吃了一惊,心道这柳氏果真是坏到骨头缝儿里去了。
“她这是想让我在夫家呆不下去呢,难为她这么处心积虑。”
云畔哂道,“我也不妨告诉姑母,四千两坏不了我们夫妻的情分,只会令爹爹这辈子在女婿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原以为柳氏一心只想算计我,没曾想她连爹爹也坑,这种东西,要是还留着掌江家的舵,那爹爹往后在上京,怕是要彻底没脸见人了。”
彭夫人诺诺地应着,背上小衣都湿尽了。
天晓得,今日跑这一趟,竟活似升了一回堂,弄得她如坐针毡,真恨不得从没踏进过这魏国公府大门。
不过要按她的心思,也有腹诽云畔的地方,嘴上大义凛然,最后还不是不愿意拔毛!
自己留着那么多家俬,全填到夫家去了,娘家爹爹连宅子都置办不起,她也好意思干看着。
姚嬷嬷瞧她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料准了她没憋好屁,便存心让她传话给柳氏,凉笑道:“仗着生了三个哥儿姐儿,充起人形来,八成瞧准了夫人是小辈,不能发卖她,她才这么兴风作浪。
侯爷也是重情义,倘或哪一日想明白了,叫了人牙子来领走,她纵是击鼓鸣冤也没用,谁让她本就是贱籍!”
果然,彭夫人手里团扇摇得飞快,云畔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姑母也别急,爹爹置宅子若是当真有亏空,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也得是见了爹爹,问明白数目,不能叫人凭空喊价,填了别人的窟窿。
姑母来了这半日,眼看到了该传午饭的时候了,就在这府里吃了再家去吧。”
说着就要吩咐女使预备起来。
彭夫人忙站起身说不必了,“家里头老的小的一时也离不得,我今儿来瞧过了你,知道你一应都好就成了。”
“也好,那我就不强留了。”
云畔笑吟吟道:“姑母不必担心我,到底是公侯人家,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姑母还是多仔细自己府上,善自保养为宜吧。”
说罢叫了声檎丹,“替我送姑母出府。”
檎丹道是,微微呵了呵腰,“閤使夫人请吧。”
彭夫人连连道好,最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匆忙跟着檎丹去了。
姚嬷嬷望着她的背影,待她走远方一哼,“拿着三五两的银子来做敲门砖,打起四千两的主意,亏她开得了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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