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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屋子是杭州城西的一间叫布鲁克的酒店。
酒店的219房十分狭小。
这个阴雨连绵的夜晚,我的头发蓬乱眼睛血红,我甚至还喝了三两五年陈的黄酒。
我实在搞不懂是我梦见了我的一生,还是我的一生都是在梦中。
我想,壁虎也会回忆往事的,这种尾巴很脆的动物,我认为完全可以把它当作宠物来养。
我不相信它比那些宠物蜥蜴会逊色多少。
我想完全可以在壁虎的身上贴一张小的标签,上面写上:正在回忆,请勿打扰。
所有的电视剧,必定是一些人在集体回忆。
遥远是因为我害怕走近,走近是因为我害怕遥远
我认识两位上海导演,他们一位要拍我的《向延安》,一位要拍我的《代号》(龙一老师的小说原著)。
很多时候我都想选择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坐着高铁去上海和他们聊聊剧本。
最后我没有成行是因为,我十分害怕我坐在高铁车厢的座位里,一个小时不到列车就把所有的路程全部走完了。
而在我少年的辰光里,坐着棚车从绍兴到上海要十一个小时,坐着绿皮火车从诸暨到上海要九个小时。
突然间一切都变得那么快,让我来不及做好思想准备,有些措手不及。
我的父母,妹妹,以及一些亲人都生活在上海。
我十分害怕和上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年少轻狂时候唱过的歌,其实还跌落在外滩上。
但是我知道上海的一切都变了,当我查到我生活过的龙江路75弄早就成了一片林立的高楼时,我更不愿意站在高楼的面前,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
我相信我更愿意站在那片黑压压的低矮的旧民居前,家家户户都在上演着柴米油盐的电视剧。
我不再去想象上海。
只愿意在电视剧里重新构架我梦想中的旧时上海。
我喜欢《暗算》里最后一个镜头,年迈的柳云龙白发苍苍,看到有人在拍一个戏,戏里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正打算去执行任务。
他看到的不是电视剧了,看到的是从前。
我在写《捕风者》的时候,一开始就写到一个女人来到拥挤的上海,在里弄的一间房里,有人把一只包着白布的骨灰盒扔在了她面前,说这就是卢加南同志……女人没有哭。
她替卢加南同志活了下去,她完成了一项项任务,她在上海的任务,是捕风……女人叫苏响。
她没有哭,而我自己写着写着号啕大哭。
我被小说中的人物打动,她和我打招呼,她说我们都寻找过爱情的不是吗?我们都愿意去死的不是吗?于是我想,我们都生活在无尽的忧伤中啊。
我和我的夫人正在老去,女儿正在青葱。
我觉得我们就像一粒被风吹来吹去的草籽,或者就是风的本身,在春天里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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