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镇不过如此。吹牛而已。我有信心一鼓作气击破敌阵。”
的确,第八镇部队根本不像传说中的那支精锐之师。
张彪及俞明颐惊讶于蒙山军犀利的攻击力。第一团夺取三十标三块阵地后,动摇了第八镇全线的防御,等于中间被楔进来一块了。幸亏敌人终止了进攻,不然才半日就被突破了。
当晚,研究了局势的第八镇军官们一致认定必须反击,将对手赶下山去。但三十标二营似乎不能打了,这个营在上午的战斗中表现极差。张彪决定以第八镇老部队工兵营暂时接替三十标二营阵地,先将三十标二营整顿一番再说。
但这天晚上第八镇发生了兵变,一下子使得局势急转直下。
三十标二营在天黑后撤下阵地。一个叫杨宏胜的班长是文学社交通员,他是湖北襄阳人,参加了19日的防御战,幸未战死。等部队天黑后撤出阵地时,悄悄对排长张廷辅说,“不能这样了,我们死不要紧,但为满清而死,岂不是太冤枉了?”
张廷辅也是革命党,目睹了上午血肉横飞的战斗场面,对杨宏胜的话深以为然,“我标文学社成员甚多,我来联络这边。你去跟工程营的人说,最好让他们机灵点,别轻易送死。”
杨宏胜找了个借口又返回阵地,找到他认识的熊秉坤,讲了他的意思,立即得到熊班长的赞同,“好兄弟,咱们想到一块儿了。绝不给满清鞑子卖命。”
张彪忽略了自己部队存在的“不稳定”。这个工兵营问题极大,“潜伏”的革命党占了很大比例。熊秉坤找到后队队官罗子清,说了自己的意思,恰好左队队官吴兆麟在场,熊秉坤也不避不是同党的吴兆麟了,“二位长官,咱们不能为满清卖命了!一个上午,三十标死了多少人?明天蒙山军肯定要打,难道我们要糊里糊涂死在这里吗?”
吴兆麟毕业于湖北参谋学校,军事素养为士兵所折服,但他却不是共进会的人,闻言吃惊道,“那你说怎么办?”熊秉坤心一横,“打是不能打了,我们火线起义。先投蒙山军再说,反正他们是铁了心反清了。”
罗子清目视吴兆麟,手已经摸在了枪套上,如果吴兆麟反对。他决定先打死吴兆麟,以免暴露消息。吴兆麟似乎注意到了罗队官的紧张,“兄弟并非满清死忠,但火线起义谈何容易!须得联系到对方,”他朝黑暗里的南面指了指,“没有他们的配合,绝对是死路一条。”
熊秉坤立即表示,他愿意摸过去联络对手。
罗子清有些担心,“上午打的厉害,对方死了不少人。万一他们自恃兵力雄厚,不理会我们怎么办?”
吴兆麟却认为熊秉坤主意甚好,“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如果我们主动联络,敞开这个口子让他们突进来,第八镇的阵线就崩溃了!但是。需要他们对我们做个保证才行。”
熊秉坤说,“大不了死我一个!我去联系!假如他们有意,让他们派一个人来当面说清。”
年轻人就是冲动,两军对垒,岂是那么容易火线起义的?但熊秉坤说干就干,让罗子清组织好后队,自己也不带枪。摸出阵地,朝对面爬去。
两军阵地相隔并不远,且地形复杂,树木杂草掩护了熊秉坤的行动,直到逼近蒙山军阵地二十米左右,熊秉坤才喊道。“不要开枪,我是来联系起义的!”
一团三营八连连长于海龙看清了只有一个敌兵,紧急制止了手下,“不要开枪,将他接进来。”
熊秉坤进了八连阵地。“哪位是官长?我是工程营派来联系起义的!”其实,工程营是否同意起义,熊秉坤根本就没有把握,即便是罗子清的后队,也有满清的死忠。
“什么?对面不是三十标吗?”于海龙大吃一惊。
“二营换下去了,上面让我们营上来加固阵地,接替二营的防御。”熊秉坤喘着气说,“我营多是革命党,不愿意与贵军交战,长官让我来联系贵军,决定放开正面让贵军过去。”
于海龙更加吃惊了,还有这事?他稍一思索,“你跟我来。”将部队交给副连长,带着熊秉坤去了营部。营部不敢怠慢,立即通知了团部,季好古匆匆赶来——不过过了二十分钟。
问清楚情况,季好古对熊秉坤说,“你不是要我们派人过去吗?我是团长,我跟你过去!”
熊秉坤大为感动。
但一团的军官们不干,商议了一下,在商议了对策后,派了团部的参谋乔玉狗跟随熊秉坤摸回了对面阵地。大约过了半小时,熊秉坤和乔玉狗再次回来,这次,罗子清队官也过来了。
这个当口,闻讯匆匆赶来的阎树林旅长上了三营阵地,详细向罗子清了解了工兵营的情况,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立即报告师长并转总部,但不能等。马上行动。八连为先导,三营全部出动,接管工兵营的阵地,尽可能不要开枪!季团长,你亲自带队。”
阎树林握住罗子清和熊秉坤的手,“二位兄弟,你们立大功了!我感谢你们,代表龙司令感谢你们!”
这个过程颇有些闹剧的感觉。
八连紧急行动起来,在熊秉坤和罗子清带领下,悄悄朝对方阵地运动了过去,等八连消失在黑暗里,好久没有枪声,阎树林知道事情成了。
这天晚上,南方军总部正为林家桥大捷兴奋若狂。山东战场的胜利,已经奠定了这场战争胜利的基础!龙谦和司徒均以及封国柱等人没有制止总部参谋们兴奋不已的叫喊,起草了给山东军的嘉奖电,正在商议北方战局急转直下的形势。司徒均判断,袁世凯德州主力将撤回直隶,但已无关大局了,很可能他们已经无力顾及南方了。
一旅突然传来了对手联系起义的消息,让司徒均和封国柱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封国柱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快查一下。简直太顺利了。”
司徒均迟疑道,“司令,是不是第八镇听到了山东的消息?”
龙谦笑容满面,“不是第八镇高层!而是下级官兵的行动。第八镇的革命党很多,他们很识时务,很好。国柱你赶紧去布置,要改变计划了,机不可失,立即让阎树林动起来,三十标阵地一下,其余两个标也会生乱,我们不等左右两路了,直接突击长沙吧。司徒,立即拟定命令发出去!第一师全部动起来,不要给张彪稳定内部的机会!”
“司令,是不是等一等?我怎么觉得其中有诈呢?”
“不,你不清楚。这个第八镇很特别。”龙谦笑容满面,“国柱,你去将举义的官兵们全接来,我要亲自接见他们。哈哈,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封国柱带着自己的警卫快马赶至第一旅,前线已经乱了,到处是枪声,但没有炮声。凭着经验,封国柱判断对面已经乱了,不是有组织的抵抗而是无序的混战。
注:熊秉坤、吴兆麟、罗子清、张宏胜及炮标军官均有其人。其事迹本彰显于两年后。顺致敬意。
另: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熊秉坤与溥仪的合影,两位老人语笑嫣然,俨然是心无芥蒂的老友了,令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