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庄稼都下种了吗?”
“这还用问?不种地俺们吃什么?”
“去年遭了大灾,想必农具、种子受损严重,官府怎么办的?”
“喔,你这个客官倒像是朝廷派来的巡按老爷!”老板娘盯着杨士骧看了一阵,“这算是问着了!乡里成立了自治委员会,专门帮助各户村民解决种子、耕牛和农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要不是自治委员会,俺们这个镇子今年只能逃荒要饭了。”
杨士骧兴趣大增,“喔,这可真是新鲜事!我这人最好打听新鲜事了。我给你双倍的饭钱,你给我讲一讲这个自治委员会是怎么回事?”
“真的给俺双倍的饭钱?”
“空口无凭。罗兄……”
罗筱才急忙摸出钱袋,从里面掏出一把银元摊在桌上。
老板娘数了三块,又拿起一块,“够啦。俺就给你说说,喂,当家的,你清楚,你给客人们好好讲讲。”
“好,俺就给你念叨念叨。”老板早将情景看在眼里,放下手里的活计,用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擦了擦手,“各位客官吃着,别凉了。”扯过一个破凳子坐在一旁,给客人们说起了自去年大水破堤以来的变化。
自去年大水退去,武定、济南两府便组织救灾,除了出动军队、拨付银两外,主要是以乡为单位成立了自治委员会,由村民选出德高望重的乡绅充当自治委员会的首脑,所有的救济粮、救济银、药材、农具、衣物及其他救灾物资根据自治委员会报上的数据直接拨下来,由自治委员会统一安排。提出的口号是不饿死、冻死一个乡民。府、县及派驻救灾的军队联合成立督察组,核查个自治委员会的工作,确保不贪污,不挪用。去年的工作主要是清理道路,抢种秋粮。并且建立了大批用来安置灾民越冬的窝棚。今年的口号则是加固河堤,重建家园……
“这个自治委员会管用吗?”杨士骧兴趣大增。
“管用!说句实在的,若是没有自治委员会,绝不会有如今的光景……”
“为什么?”罗筱才问。
“这还用说?往年遭灾,官府也救济,但那些拨下来的银两、粮食都不知落在谁的口袋里了!这回就没有这种事。罗家店自治委员会主任张财东贪污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被大军当众给毙了!张财东的浮财还被分给了村民们。谁还敢贪污?”
“也不是没有。听说还有别的人被枪毙呢。不过俺新市镇的没有,大伙儿都晓得上面拨了多少东西,盖着县衙大印的布告就贴在街上,谁家领了多少,谁家出工多少都写的清清楚楚……”老板娘端上一大盘烧饼,插话道。
“那,那这个自治委员会的首脑是县衙任命的吗?”
“不是!”还是快嘴的老板娘,“是乡亲们选的。县里不管。”
“这不是乱套了吗?”罗筱才嘟囔一句。
“才不乱呢!以往官府救灾才叫乱。”老板娘道。
“闭上你的嘴!不知轻重的婆娘!”老板喝道,“各位客官,俺们王县尊可是个好官……”
“那是因为有大军盯着!”老板娘不服气地嘟囔。
“没关系,没关系。”杨士骧笑道,“俺们就是好奇嘛。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我们又不是官府的人。听你们讲,好像这自治委员会是官兵组织的一样,是吗?”
“差不多!那可都是些菩萨兵。俺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官兵,当老百姓是他们父母一样,吃饭给钱,住宿给钱,便是讨口水喝,还要说几声谢谢。也不知龙军门是怎么训导的!如果当初俺济阳县是龙军门的手下护堤,绝对不会决口子的!”老板娘的话像是连珠炮。
“哦?这是为何?”
“东面的武定府就是龙军门亲自带兵护堤!都是那边悬乎了,可结果呢,那边屁的事没有!反而是俺们这边出了事。最后还是龙军门的兵上来,拼死堵上了口子,听说还死了好几个兄弟。俺弟弟就在现场,是龙军门的兵从大水里将他救上来,俺兄弟说,龙军门的兵救灾不要命,真没见过这样的兵!俺们这里好多获救的乡亲都要给龙军门建生祠呢,可上边不让。俺们老百姓晓得谁是好官,俺就盼着龙军门长命百岁,公侯万代呢。”
“也不能这样说。”老板打断了其妻的话,“冯大人的兵也不错……”
“不错个啥,口子一开,他们都逃了。最终还不是龙军门的兵收拾烂摊子?要说皇帝还是明白事,把冯提督调走了,让龙军门接了印。您瞧着吧,今年下来,着河堤是不会有事了。”
“看看,说走题了。我还是想听听自治委员会的事。”杨士骧将话题拉回来,“这自治委员会就是管救灾的事吗?”
“不,啥都管!吃喝拉撒都管。今年还勒令大户们减了租子,将租子降低到两成五以下,谁都不准超过。”
“大户们干吗?”
“不干?他们敢吗?大军给做主呢。遭了这么大的灾,也该减一减了呀……”
杨士骧和罗筱才对视一眼,不言中了。
这餐饭吃了一个多时辰,连菜都热了两回。杨抚台终于吃完了,谢过饭店老板夫妇,带着他的随从离开了新市镇,朝济南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