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男人毁了自己的家。
他应该恨他的……
廉擎政几尽绝望道:“森儿,你当真就如此恨我?”他必须承认他从未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儿子恨他,他能理解,这是他的失败。可是,这一切……当真都挽回不了吗?难道真的要他遗憾地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廉森咬紧了牙根,冷戾地从薄唇间挤出这几个听似无情的冰刀子一般的字眼:“我恨不得杀了你。”
“……应该,应该。”廉擎政仰头苦笑,笑中带着无尽的苦涩。
廉森转过头没去看廉擎政此时的表情,他的心并不好受,复杂,很复杂。他究竟是该当廉擎政是仇人,还是父亲。一向理智的廉森也想感性一把,他拥有的一向不多,就连亲情都是那么得奢侈。所以当廉擎政低头退步请求自己再给他一个机会的时候,廉森不得不承认,他的心确实是动摇了。
廉森闭眼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手掌正好遮住了他略带湿润的眼角。他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后,铁青着脸唇色绯然道:“想让我不恨你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我答应。”廉擎政敛起黑眸,在他根本不知道廉森所提何条件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廉森墨色的瞳孔顿了半秒,很快惊异之色消失殆尽,转而一脸肃然:“请你,请你承认倪洛嫣这个儿媳。今后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希望你能拿她当亲生女儿照顾。”廉森将倪洛嫣的安全交给了廉擎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护她多久。死,他毫无畏惧。但是对于倪洛嫣,他必须为她想好后路。
很早之前廉森就已想清楚,要么忍着不碰她,要么娶她,便一辈子都是廉家的媳妇,至少在廉森的心里他早已认定。这是一句从未说出口的承诺,只铭记于廉森一人心中。而倪洛嫣最好永远都不必知道。
廉擎政沉静地望着廉森,淡淡地出声问道:“你,如此爱她?”
廉森勾唇轻松一笑:“正如你爱我妈一样。”
如此一说,廉擎政的心自然已明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而后万分沉重问道:“森儿,你还剩多少日子?”最终,他还是问了……
廉森震惊地放大了瞳孔,而后迅速敛起了墨色的双眸,警惕而又诧异道:“你……都知道?”
廉擎政愤然地一把丢掉了手里的雪茄,残戾地喊道:“孩子,我是你爸,你的事情我若想知道并不难!”廉擎政双眼逐渐赤红,这眼里有恨,有怨,有自责,又不甘。
廉擎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反倒让廉森更加释然了,他故作轻松言道:“不到一个月。”
廉擎政闭眼沉思,良久才回答道:“我答应你。”有些事,廉擎政没有多问。
“谢谢……
……爸。”
廉擎政的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眼波微闪,没人知道在他的心底起了一丝波澜和触动。他望着廉森,语气硬朗坚定:“但是,你必须去美国,我会帮你安排主治医生。”
“不必了。”廉森毅然回绝。
廉擎政一听顿时眉心一阵蹙然。
廉森不急不躁,像是站在死亡边缘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他从容淡漠地望着廉擎政,说笑着:“我的病情我自己清楚,难道最后一个月你还要拆散一对鸳鸯吗?”
廉擎政震怒道:“难道你真的甘心只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廉森沉默了片刻,而后站起了身似笑非笑道:“我别无选择。”
“阿森。”廉擎政搭在沙发旁的手攥成了拳头,心中有气愤,但更多的是心疼。纵使他的心肠再硬,他也不过就这么一个儿子。
廉森最后在转身离去之际,他对廉擎政说了一句:“如果你把这件事告诉了嫣儿和妈,我会杀了你。”
语气平淡如水,却不是一句玩笑话。廉擎政心知肚明。
廉森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无力地朝前走着,下一秒只听身后传来廉擎政深沉笃定的嗓音:“儿子,我不会让你死!”
廉森轻笑着,湿润的眼眶苦涩异常。他,无可奈何。
他的一生中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倪洛嫣,他必须在自己离开之前将她安顿妥当,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不然他不放心离开人世。如今,既然廉擎政亲口答应了,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廉森心叹一口气,重新抬起步子离开了主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