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繁!”周倾识声音在抖,“冷暴力有意思吗?”
依然没回,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
下一秒她直接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委屈得不行。
这段时间她被宠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委屈了。
这次换成病人家属来安慰她。
其实厉繁只要给她一个台阶下,无论怎么样都好,他们就能和好,他刻意摆脸色给她看是什么意思。
周倾识听着安慰,越听越想哭,因为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
今天进行的是一台很小的手术,几十分钟就能做完。
到最后的收尾工作时,其余医生忍不住劝说,“厉繁,周小姐这么漂亮还这么有趣,你怎么忍心跟她生气。”
“就是,换成我女朋友,这么一撒娇我能给她摘星星。”
厉繁手上忙碌,没抬眼,口罩遮住他半张脸,不过想也能想到他在口罩下的面无表情。手上飞快忙碌着精细的动作,并不接话。
平日周倾识是真的讨人喜,结束手术,出去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凉嗖嗖说了一句,挟带不满,“你要是想分手,让我追好了,反正你们也没结婚。”
厉繁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他交代给家属病人的注意事项,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一边,哪里还有周倾识的影子。
这怕是她的极限了,她从来自我,这么多天的低声下气怕是受够了。
厉繁嘴角一沉,她刚刚是不是哭了?
突然觉得有点闷,心里有点空。
离开医院开车回家时,看着手机顿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屏幕,播出去电话,无人接听。
自动跳转到语音信箱,他沉吟了很久才开口:“对不起。”
始终没有回复。
家里空空荡荡的,一切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危机感加重,直接快步步入卧室打开衣柜,随即脸色大变——她的衣物都没有了。
四处逡巡,他看到了周倾识贴在床头柜的留言,字迹像小学生,歪歪扭扭的一行:没意思,那就分手吧。
厉繁将纸张猛的攥在手心,心慌开始加剧,一遍一遍的拨通她的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想问问许知非,又发现他没有许知非的联系方式,反应过来,她身边的朋友,任何一个他都不认识,更别谈联系。
周倾识以前有说过要带他进自己的圈子玩的,最后因为他的摇头而罢了。
现在想起来,他摇头的时候,周倾识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他总是觉得周倾识自我又自私,从未想过自己也半斤八两,因为成长和家庭原因,他杜绝和厌恶一切不良陋习,包括周倾识喜欢的夜店、酒精、烟等等一切。
他早就在有意无意的时候给他们划分了一条界限。
到底是谁的错?
开车出去,将她喜欢的所有地点都找了一遍,甚至包括她提过的夜店,里面喧嚣一片,找人根本不知道从哪找起。
厉繁突然觉得无力,并且一点点涌上来绝望。
他在女人身上从未尝过败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来都是别人喜欢他,什么时候体验过如此心痛的感觉。
“不分手,你要是不喜欢孩子我们就不生,周倾识,我不分手。”
一条又一条的语音信箱发出去之后就石沉大海。
这才发觉,这个城市这么大,如果周倾识要消失,简直是轻而易举。
那么当时为什么放纵,因为料定她不会分开。
……大约真是在一起久了,他才是被顺着的那个,以至于忘记了周倾识是什么性格。
自愿剪掉利爪的狼,也始终是狼啊。
“厉繁?”
回过头,是之前给他发周倾识在这里买醉的朋友,因缘际会以前见过周倾识,也听说了她以前种种传闻,那天喝醉了,觉得有趣,拍了照片给厉繁看,没想到这位周小姐依然这么火热哦。
厉繁在这片嘈杂里格格不入,喉结滚动,“你见到周倾识了吗?”
对方诚恳摇头,“今天没有。”
到十二点,厉繁抵达最后一个地点,一家从前他们一起吃过的小吃店。其实他并不确定她在不在这里,毕竟能让周倾识夸奖的店不多。
他从车上下来。意外的是店里今天关门了,厉繁驻足,街上空空荡荡的,过堂风吹过,背脊发凉,他低头看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灯红酒绿的背景下,她在喝酒,指间有烟。
删掉。
都不要紧了。
他悬着一颗心,第一次体会到了难挨。
转身要走,就是这时,周围突然传来一声:“厉繁!”
厉繁立刻回头,看见了身无长物靠在远处路灯下的周倾识。
有什么在慢慢活过来。
他扣紧手机,快步走过去,直接拉起来她的手,面色有焦急的,几次欲言又止,问话很轻:“怎么在这里呢?”
周倾识仰望他,一动不动的,突然说:“厉繁,我也很喜欢过别人,再也不想体验单恋自以为是的感受了,你这样算什么呢?我也有很多人追的,不是非你不可,你不喜欢我抽烟喝酒去夜店,我都改了,整天绕着你转,我不就说了句不想生孩子吗?你凭什么这么给我脸色看。”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说的很快,没什么表情,但厉繁听出了泣音。
他抓紧她的手,周倾识继续说:“我和周家断绝关系,连我妈都没找,我也没有别的亲人我就只有你,我不想生孩子因为我怕疼,你要是不乐意你生个试试,我是我妈捡来的,父母是谁我都不知道,不想生孩子怎么了,我也没有安全感啊。”
她陈述般的说着,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过,眼圈红透,眼泪直接掉下来。
厉繁看着她这样,加上失而复得的心情,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喉头哽了一下,“对不起。”
周倾识也不客气,鼻涕眼泪往他身上擦,越哭越大声。
厉繁抱紧她,重复,“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想生我们就不要了。”
“真的吗?”她抽噎。
“嗯。”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厉繁给她擦眼泪,然后问:“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我,”打了个嗝,说一下听一下,“突然特别想吃这家的粉,谁知道它关门了,我就站在这里一直想,饿的时候最委屈。”
厉繁心疼死了,又忍不住被逗笑,捧着她的脸,“带你回家,你的行李呢?”
周倾识摸摸鼻头,“那个……我就是想吓吓你,衣服被我藏在角落了,没带出来。”
“……”
“哎,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生气。”
“你一不理我我就以为你在生气,特别可怕。”
“不对,应该是我生气好吗,我真的快饿死了。”
“我想吃螺蛳粉!加很多腐竹!小区门口那家。”
“我刚刚站在那,想着你要是找不到我就真的分手,然后越想越难过,越想越饿。”
“如果我真的没找到你呢?”
周倾识垂头,语气很弱,“那我可能,还是会灰溜溜的回去找你吧。”
“……”厉繁真切的笑出来,然后摸她的头。
不生孩子有什么关系,他们家已经有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