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缜在这样的位置上,有他的无奈,有他的不得已,她明白她理解她心疼,却做不到去接受。接受自己是这宫中众多女子的一个,接受相伴之间隔出的万里江山。面对苏缜时她那般不忍,而细思量下来,不忍,又何尝不是一种欺骗,一种伤害。
只等着这乱糟糟的局势过去,挥刀斩了乱麻,是疼是痛一锤子的买卖,总好过长久的背负。
夏初像咏薇握着她的手那样,也握了握咏薇的手,对她笑了笑。
采女分配好了之后,陆陆续续地去各宫开始了自己的司职。姜尚仪纵是心有不甘不平,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只能放了夏初去御书房,暗里却盯紧了夏初。
姜尚仪盼着夏初能出点纰漏,更希望她能心有不轨,勾引了皇上,这样就可以卖个消息给凤仪宫。一来让她靠身后这棵大树能靠得更紧一些;二来可以将事情推到最高尚宫头上,借凤仪宫的手除了她,那最高尚宫的位置就是囊中之物了。
夏初到御书房开工,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她是典侍,没人给她分配工作,反而是一帮良使常侍的等着她来安排。手足无措的时候,安良来了,轻车熟路地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了,待人都各自散去之后,才转头对夏初笑道:“夏典侍来了就好了。”
夏初对他福了福身,笑得干巴巴的:“安公公,我来了有什么好的,什么都不会,学也没学好。”
“咳,夏典侍跟我小良就别说这话了。”安良打趣了一句,“就是听你说说话,皇上也能舒心不是?”说罢,他从旁边的桌上把小茶盘拿起来递给了夏初,“药凉得正好温了,夏典侍送过去吧,皇上刚才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夏初低头看了一眼:“皇上病了?”
安良叹了口气,蔫耷耷地道:“朝中事多,皇上忙累上火得染了风热,这些日子正咳嗽呢。我都快扛不住了。”他指了指自己眼下的黑眼圈,“我这不过就是累点腿脚,皇上还熬心呢。”
“夏典侍快去吧。”安良引她到门边,打了帘子偏了偏头,“皇上等你呢。”
夏初心里有点难受,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稍稍一滞,才沉了口气端着药进了御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进御书房,只觉得高大宽敞,却没有她想象中的华美。殿里焚了香,是她在苏缜身上经常会嗅到的,往日里淡淡的,若有若无,此时却浓烈了许多。扑面而来都是他的味道,让夏初有点恍神。
还没等她开口,苏缜便转过了头来。初时轻蹙着眉头,待看见是她,眼中立时便放出了光彩,毫无掩饰的喜悦。
夏初看着他,想着自己想要对他说的话,心中紧得酸疼。想哭,凝视片刻却也只能是笑了笑。
夏初开始了她在御书房的职业生涯。她要做得不多,就是陪在苏缜身边给他研墨、送茶,隔些时辰叮嘱他休息休息。
而实际上最后这一项工作很难做,有时候有大臣来议事,一说便是几个时辰,夏初也只能在耳室里闲坐着。那一天复一天的枯燥中,她体会了他的不易,愈发明白,自己那时与他相处的时光对他而言是多么难得,明白他对自己的向往,对自己的眷恋何来。
她能做的只有陪伴,给他一隅喘息,聊一聊天换他片刻展颜,不管自己说什么,苏缜似乎都是很高兴的。可夏初看着他笑觉得难过,看着他蹙眉也觉得难过,见他疲惫,听他咳嗽都觉得难过。
夏初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先知,面对着一无所知的苏缜。她心软得一塌糊涂,还什么都没有说,便觉得自己已经像个罪人了。
青城郡那边捷报频传,终于是在万寿节这天,八百里飞递带来了八个字:贼乱已平,贼首伏诛。
夏初在耳室里备茶,听见身后有动静便回过头去,没等看清楚,就被苏缜抱进了怀里。夏初手下一拨,茶碗应声落地。
“杯子摔了。”夏初急道。
“岁岁平安。”苏缜用下巴抵住她的肩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夏初,青城郡贼乱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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