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家长们真背着自己定了亲事?怕他任性不从,直接捅到苏缜这里要御旨赐婚来了?若真是这样可就坏了,圣旨,那是绝对再没有转圜余地的东西了。
这下子蒋熙元再也淡定不下来了,三两口饮了茶撂在一边,负手在侧柏下琢磨想对策,时间简直分秒难挨。
快近巳时,户部的人才擦着汗从御书房里出来,一个个愁眉不展地低声说着话,谁也没瞧见站在一边的蒋熙元。蒋熙元看着他们离开,知道该轮到自己面圣了,忽然又开始觉得刚才的时间过得太快,什么主意还都没想出来。
远远地看见安良过来请他,他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心说不管了,横竖现在圣旨没宣到蒋府去,无论如何他一定得把苏缜拦住了,哪怕撒泼打滚也在所不惜!
御书房里摆了冰,转轮扇出丝丝的凉意,比外面舒服得多。苏缜正捏着眉心养神,听见蒋熙元问安的声音才睁开眼,默然地看了他片刻后叫了平身,道:“外面有这么热?怎的满头是汗?”
“臣是紧张的。”蒋熙元道。
“你紧张?”苏缜笑了起来,“你还会有紧张的时候?”
“臣以往没做过什么错事,自然不紧张。如今犯错了要御前领罚,当然紧张。”蒋熙元恭谨地说道。
苏缜听完微微一笑:“别人也就罢了,你蒋熙元在朕面前说这话,反倒显得居心叵测。”
“臣不敢。”蒋熙元单膝点地跪下,惶恐般低了头。
“行了,起来吧。”苏缜看也不看他伸手去拿茶盏,那紫玉坠子滑出袖口轻蹭盏沿,发出一点儿响动。他缩了一下手,将坠子重新塞回了袖子里,整整袖口笑道,“不用在朕面前装模作样的,昨天老将军来了,与朕说过什么想必你也是知道了。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蒋熙元抬起头来,想说自己亦是认同祖父之言,但话未出口又觉得不对,唯恐这话说出来连同赐婚一事也带了进去,便改口道:“臣没什么想要说的,错便是错了,臣甘愿领罚。”
“熙元,你与朕大可不必打这种官腔,说如此表面的话。”苏缜轻轻摇了摇头,“朕倒是不妨与你说句心里话。”他抿了口茶,“老将军所言之事,其实朕大可不必理会。”
蒋熙元略有愕然地看着他:“臣愿闻其详。”
“朕登基时日尚短,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有多少真正堪用之人想来你也清楚。你祖父怕水满则溢,而朕怕什么呢?”苏缜说到这顿了顿,“朕本该想用你们时便用,不想用时,顺了朝臣之意弃之,又有何关系?”
蒋熙元心中陡然一紧,有些猜不出苏缜这番话的用意来,没敢应声。
御书房里静了片刻,又听苏缜轻轻地笑了一息:“想想还是算了,朕难得有个朋友,也想替你谋个长远之计。”
蒋熙元听了这句话不由得心中一震,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感动,撩袍拜下谢恩。他自然不会以为苏缜只是为他、为蒋家谋个长久,但话中亦是能辨出几分真意的。
他了解苏缜,若他是个只顾念情谊的人,也就不会是今天的他了。
这次他擅动亲兵犯了错,朝中揪住了穷追猛打的不在少数。他蒋熙元代表的就是蒋家,蒋家代表的则是拥护皇权一党。吴宗淮一事纵然暂时打压了前朝老臣,但人在心不死,暗流仍在。
此番苏缜与蒋家暗里达成共识,便可放手压制而不担心寒了蒋家忠心。如此顺应了朝中之议,那些以为他畏惧退缩之人必然渐渐张狂,他搅浑了一池子水等着大浪淘沙就是;而另一边迎娶咏薇不误又能安了拥皇一派之心,毕竟蒋家还好好立在那儿,中宫仍然姓蒋。
若不是蒋熙元知道自己动兵一事纯属偶然,知道那韬光养晦的话是祖父自己说的,还真要疑心这一切都是苏缜事先想好的了。这顺水推舟推得真好。
明白归明白,蒋熙元却也不是不承他这个情,一个天子能对自己说出这样坦诚的话,也真的是出于信任。自己动了亲兵而皇帝还能如此待之,说不感念也是假的。
谢过了恩,苏缜便将拟好的折子递给了他:“既然是来领罚的,便好生看看朕罚得可有道理。”
蒋熙元接过来草草一眼,便看见了“国子监博士”一职,心下一动,抬眼看向了苏缜。苏缜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微微一笑:“正三品降至正五品之职,你可认了?”
“臣领旨谢恩。”蒋熙元拜下,又道,“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恩准。”
“说。”
“臣叩请皇上让臣再留任京兆尹一职一段时日。”
苏缜微微地眯了眯眼睛,想起闵风所说的流言,不禁有些疑心:“留任一段时日,可是有什么放不下的?”
“月筱红一案。”蒋熙元干脆利落地说,“此案在臣任上闹得沸沸扬扬,臣不了结此案心有不甘。”
“准了,尽快就是。”苏缜放下心来,走到蒋熙元身边让他起身,“忙了半日朕乏得很,陪朕去散散心。”他笑了一下,“老将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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