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定权所思并不在此处,听他絮絮地只管说这些风月往事,心中微感焦躁,正思及究竟当如何处置这个棘手至极的人物,忽闻许昌平道:“臣母生前与臣所言究竟有限,只是养母殁时,却与臣说了几桩内廷秘辛。臣初次见殿下时,确有知情不语之事,臣罪当诛。”
定权只觉后脑一阵阵发木,重新坐回椅上,闭目低声问道:“你果真知道公主的……”
许昌平低声答道:“臣有罪。”定权重重吸了口气,又问道:“那皇后……先皇后是如何……”
许昌平迟疑半晌,终是照实答道:“此事臣当真不知,孝敬皇后崩时,臣姨母已不在宫中。”
定权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但觉得浑身都有些脱力,望着许昌平,思想良久,忽而没由来一笑,道:“本宫若今日赐死了主簿,当真便永不得知内中隐情了?”许昌平点头答道:“臣罪丘山,臣本预计待殿下得乘大宝之后,再行禀告。”稍隔片刻,方又道,“今时亦不改初衷。”
定权轻哼一声,道:“如果我便永不想知道呢?主簿可还有脱身之径?”许昌平道:“再无一途。”定权冷笑道:“口舌反复,我如今如何相信你?”许昌平道:“殿下信臣不过,臣自百口莫辩。只是殿下可稍忆八月之事,臣若有半分私心负殿下,只需一纸字书道明个中曲直,以付齐王即可。”见他面上神情难辨,又正色道:“臣当日来觅殿下之时,便已将性命身家全盘托于殿下面前。臣之信任殿下,犹殿下之信任臣,并非容易。臣亦常人资质,亦有趋生怖死之情,亦有长夜思,辗转侧,过宫门而心惊,见尊者而股战之态。从来种种,还请殿下体恤详察。”
定权忖度他言语中的意思,确也知道自己与他的许多利害相通之处,虽知留下此人,或有养虎之危,再四权衡,终是笑道:“主簿请起。本宫先前言语,主簿不必放在心上。本宫思量有日,岂不知为今之计,唯有吴越同舟方为上策。先大人之事与公主之事,现下不语也极好,毕竟往者已逝,来日尚可待。”
他肯松口,许昌平亦暗暗舒了口气,这才从袖中抽出一纸文书,交给定权。定权翻看,却是中秋节前自己交给他的那份名表,其上加圈加点,已经注疏俱全。遂点头收起,想起一事,又问道:“还有一事,主簿务必据实以告我。”
许昌平道:“殿下请问。”定权回头望向窗外,负手而立,良久方问道:“端七夜里出我府去寻主簿的那个宫人,主簿当真不识?”
许昌平不知他为何忽而问起此事,回想当时宫人形容,已觉记忆模糊,遂答道:“是,臣与她仅有一面之缘。”
定权亦不置可否,道:“如此便好。”见许昌平举手欲有告退之意,行至他面前,卸下腰间玉带,放到他手中,笑道:“佳节在即,无以为赠,借此物聊表寸心。”许昌平惊异地望了他一眼,尚未待推辞,便又听他说:“望卿宝纳珍藏,勿使轻易示人。”沉默片刻,遂仔细收入袖中,拱手谢道:“臣谨遵令旨。”
定权见他暗淡绿袍的身影离去,将那名单重新草草一观,仔细收起。一时思想起长州之约、宗府之晤,前后许多事情,思绪如蔓草一般,愈理愈乱。况且今日与他会面,总觉还有一桩不安小事缠绕心头,去而复转,无奈却又无从追思。
周循再寻他之时,见他一身锦绣,宽衣缓袍侧卧榻上,大袖蔽面,不知是睡是醒,静立片刻,方欲离开,忽闻他闷声问道:“来都来了,有什么事就说罢。”
周循答了声“是”,问他道:“十月初六日,殿下可曾临幸过一个名叫吴琼佩的宫人?”
定权稍作回想,懒懒地“嗯”了一声道:“似有此事,叫什么已经记不得了,你想说什么?”
周循望他片刻,方开口道:“臣为殿下贺喜,今日查明,吴内人已怀娠近二月。”
定权翻身而起,大惊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