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数禁卫的太后亲信,正领兵守在殿外。
“但王中正……”苏颂顾视韩冈。
章惇道:“一夜而已,殿中事玉昆方才也告诉他了。”
方才韩冈离开的时候,跟王中正打了招呼,说了两句之后才追上来的。苏颂没看到,章惇却看见了。
王中正早交了不知多少封投名状,短期内,他是绝对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立场,投到赵煦的那一边。
而宰辅这边,只要过了今天晚上,也就不用全然依靠这王中正了。
虽说韩冈依然为太后担心,但从情理上说,太后的安全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保证。
章惇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难得的放松和恣意,“还不知皇帝现在怎么咬牙切齿。”
“子厚!”苏颂略有不快的提醒章惇。
皇帝还没有被废,章惇言辞间已经没有半点敬意。即使确定要废,现在这话说的,一样是有些轻佻了。
章惇却不让他:“平章,方才你可都看见了。做得过分的可不是我章惇。”
苏颂再次陷入沉默,韩冈却仍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没分心为两人调解。
三位宰相就这么走出了大内。
……………………
寝宫内明亮如昼。
几十盏玻璃灯明晃晃的照着内外,只有赵煦周围似乎给蒙上了一片阴影。
章韩这两名贼子走了,原本以为还可以争取一下的苏颂,想不到也是个贼子,只是表面功夫做得好。
三位宰相都是敌人,两府之中,还有谁可以借重?
赵煦不信他们之中,没人想要章惇、韩冈两人的位子。
没有了外臣,又走了太妃,只剩皇帝这个外人,宫中的内侍、宫女又开始前前后后的服侍着太后。
两位医官也目不斜视,一个继续给太后扎针,另一个则去看着人给太后熬药。
说起来,安素之的针术果然名不虚传。
原本赵煦过来时,太后还面如金纸、呼吸急促,看着就不安稳,但连着两番针下去,气色竟然好转了一点,连呼吸都平稳了。
那雷简则是站在角落里,药炉子为防人使坏,就拿到了寝殿内,四五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而殿中的其他人,还时不时的扫上几眼。谁也做不了手脚去。
宰相过来撑了腰,又说了太后无大碍,原本浮动的人心就此安定下来。皇帝站在这里想做些手脚就跟过去一样难。
但赵煦也没打算做什么,他还没糊涂到朱太妃那个地步。
幸好让太妃走了,否则还不知怎么烦自己。
头发长,见识短。
赵煦每次看见自己的生母,都有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
离开时的话里面,就有不该有的想法。宫里面没了对头,但外面一群如狼似虎的朝臣,正想尽办法挑着自己的刺。
章惇、韩冈那一干贼子全家老小的性命都放在太后身上,若是太后有个什么不测,他们的性命自然难保。
这等目无君父,又给自己安了好大罪名的贼子,一旦自己得掌大政,又岂能留他?还有先帝驾崩的真相,赵煦也早早的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审问,
之前太妃不过一时口误,就给他们安了好大一个罪名,最后不得不向太后谢罪,在圣瑞宫中幽居,这一笔笔帐,赵煦都还记着。
但现在韩冈咬死了太后病情无碍,又把医案带了出去,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世人眼中,可不就是他赵煦弑父之后再弑母,绝大的把柄在手,另立新君哪里还要章韩二贼自己开口?
还是稳妥些的好,太后也就这样了,这帘也垂不下去了,只要自己不犯错,章、韩二贼也没有发难的借口。
若他们有办法毫无凭据的就把自己废去,他们早就这么做了,既然自己还好端端还做着皇帝,那他们等闲也拿自己没办法,只要防着狗急跳墙,那就万无一失。
“好了。”
安素之忽的一口气,满头大汗的离开了太后的床榻边,给太后扎针大耗元气,脸色都变得苍白。
几名在太后左右有脸面的内侍和宫女凑上去,看了后一齐都舒了口气,“气色果然是好多了。”
赵煦也随即移步上前,至少表面的事他也会敷衍过去,做个标准的孝子贤孙。
但他这么一动,几十双眼睛立刻落到了他的身上。
方才宰相们还没到的时候,太妃和赵煦怎么做怎么说,这些人都是唯唯诺诺,不敢相争,但宰相们出面撑了腰,现在他们竟然把堂堂天子当成贼来防。
心中一团暴虐之气腾起,赵煦扬起眉就要发作,但眼角看见王中正出现在寝殿门前,立刻就如头顶被泼了一蓬冰水,登时就清醒了。
“多劳安卿家,”赵煦对安素之温文笑道,“稍后朕必有厚赏。”
是的,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