敇建横渠书院。
曾贤仰头望着汉白玉牌坊上的几个大字。
横渠书院的山长苏昞,因为去年以横渠书院的名义向朝廷献上了《正蒙新注》,太后一时兴起,给了横渠书院这么两个字。
敇建……
敇建横渠书院。
当然,从小就在横渠镇上长大,幼时便在横渠书院附属的蒙学读书,年长一些,正式成为横渠书院的成员,曾奇知道这两个字附带的东西没有这么简单。
太后给了两个字,朝廷便为此拨款三百万钱,为横渠书院修建山门,同时赐地千亩,供学生饮食。
三百万钱,足足三千贯,至少能装十台大车,但曾贤没有看到钱,只看到了这面高大的牌坊。另外官府划来的田地,则有一片直接跟他家在镇西的十几亩田连在了一起。
而自从有着太后亲笔题字的牌坊立起来之后,不过半年时间,来到书院的学生又多了一倍,家里在镇上新盖的两间屋子也全都租了出去。兴旺发达是好事,可是两年后的明算、明工两科,小韩相公为气学门人量身定做的科目,竞争者可就更多了许多。
“曾小乙。”一名同学喊着他的名字,“还不回家?”
“这就走。”
曾贤放下心头事,与同学一起沿着水泥铺就的道路回镇上去。
自牌坊立起之后,从牌坊到正门,只许步行。上元节后,知县过来,便是在牌坊处下马。
一队车马这是沿路而来,也在牌坊前停下。进出书院的学生们,都停下了脚步。
车队一行人,纷纷下马下车,最后从第二辆车上下来的一个中年人,明显是众人之首的样子。
“啊。”
看到那个中年人,曾贤不禁惊讶出声。
“谁啊?”他的同学不认识,“是小乙你认识的?”
“是当世陶朱!”
才说完,曾贤立刻听到一声冷笑。
“陶朱公?……于今安有范少伯?”
“朝廷赐的三百万钱,在他眼里就是区区三千贯;千亩地,也只有百亩能入眼。”
“陶朱公可不光是富就算数的。”
“顺丰行的大东家,韩相公的亲表弟。这座书院,有一半是他捐的。”
“照样还是当不起!”
看着一脸傲然的同学,曾贤放弃的摇摇头。
这几年,被冯从义推荐到王舜臣麾下,由此得到官身的气学门人,已经有七个了。此事在书院中尽人皆知。
从熙河路开始,一直向西去,甘凉、安西、北庭等地底层的流官位置,能给气学门人占去了大半,正是靠了包括冯从义在内,多少有力之人的举荐,光靠韩冈一人,怎么可能让气学一脉好处尽占?
只说经义,冯从义肯定连刚入学的学生都比不上。可论眼界、论见识,书院中又有几个能与他相比?
曾贤可不会因为冯从义是商人而觉得可以鄙视一下他身上的铜臭味。铜臭到了极致,那就是香了。就像龙涎香,《自然》中可是说了,就是鲸鱼的粪便,因为里面有鱼骨的残渣。
但曾贤没兴趣教育他的同学,费尽口舌也不一定有效果,反而平白无故的招人鄙视。
牌坊内,这时有一群人从正门方向快步走来,曾贤远远的看清了走在前面的第一人,“山长来了。”
……………………
敇建横渠书院。
上次冯从义过来时,还没有这座牌坊。
太后颁了诏、提了字,又赏赐了田地和钱钞,让书院扩建了规模,也让敇建二字可以堂堂正正的戴在头上。
冯从义的身旁,学生来来往往。
小的十四五,大的,二十五六也不足为奇。
年纪小的学生,对他这个带着七八伴当、明显不是士人的陌生人,投来几许好奇的目光,而年长的学生,则是目不斜视,见怪不怪的径直擦肩而过。
“人更多了。”冯从义轻声说道。
“那是。”
“听说多了一倍。”
“两千多人,跟国子监一样多了。”
“镇子上都住满了。”
身边的伴当一阵附和。
教授的学问与官学截然不同的横渠书院有了朝廷的册封,这一下子让关西一地还在观望的士人,彻底站在了气学的一边。
但冯从义知道,韩冈虽然为横渠书院躬谢天恩,但他并不是很喜欢让书院染上太多官方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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