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惇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脸色了。
不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衙门中,又或是在家里。
黑着脸的表情,就像是凝固在了大宋枢密使的脸上。
王安石支持出兵,吕惠卿也支持出兵。
这明摆着是想要将吕惠卿从地方上拉回来。
谁敢将一名支持对辽开战的安抚使放在河北?
王安石和吕惠卿这么做,越来越像是当年旧党元老反对新法时的手段了。
“既然吕吉甫想要回来,就回来好了。”
韩冈虽是如此说,章惇没有在韩冈的脸上看到半点在意。
“当无此必要。只要朝廷不同意出兵,吕吉甫又怎么使动河北各部禁军?而且介甫平章和吉甫说的只是出兵与否,又岂有他意?”
章惇的话,他自己都不相信,只是他总不能公然附和韩冈,指责一名同在一党的宣徽使。
“如今民情奋发,吕吉甫想要开启边衅,将责任推到辽国身上,还真不是一件难事。”
辽国有内乱之忧,但敌国的危机,便是本国的机会。国子监已经为此沸腾,数千太学生都盼着趁辽国内乱之机,能够彻底解决北方的大敌。民情奋发,一心好战的念头,便是国子监第一个带领起来,
“玉昆!”章惇厉声打断韩冈的话,韩冈这可是在指责吕惠卿会无视朝廷的命令,擅自出兵。
“主动出兵不可能,要是辽军入寇后又如何?”韩冈笑道,“到时候,韩冈也只能顺水推舟了……不是吗?”
章惇脸色更拉长了几分,快要赶上驴子的长脸了。
太后如今对韩冈言听计从,韩冈要是提议调回吕惠卿,太后肯定会为此下诏。可要是韩冈提议下诏斥责吕惠卿,太后也绝不会拒绝。
一个好战的河北安抚使是朝廷所不需要的,但无罪又不当左迁,诸路安抚使又以河北最尊,调往他路亦不可行,将其召回京城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可万一韩冈对王安石和吕惠卿的计划根本不理会呢?
只在背后顺手推吕惠卿一把,让其骑虎难下,这就是最好的应对办法了。
如果朝廷给与的物资越来越充分,吕惠卿当真就能够领军攻辽吗?就凭他这个从来没有指挥过千军万马的文臣?
章惇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
韩冈回到家中后不久,王厚就找上门来了。
“玉昆,怎么样?”王厚略带紧张的问着。
“家岳真是越来越像洛阳的文相公了。”
韩冈摇着头,不掩心中的失望,王安石为了将吕惠卿调回来,还真是费了些功夫和心力。
或许这是王安石在不情愿的情况下配合吕惠卿,但既然王安石他既然这么做了,也证明了他将党争放到了比国政更重要的位置上了。
王厚一愣,他本来还以为韩冈会多说几句吕惠卿,或是与章惇商议的事情,没想到韩冈会直接指责自己的岳父。
“家岳大概以为我会谏言太后,将吕惠卿调回京来,免得他擅起边衅?”
“玉昆你打算怎么做?”王厚问道,“找个御史弹劾吕惠卿?”
除了请动乌台中人,王厚已经没有别的主意了,,
否定吕惠卿的提议,又让他不能调回京城,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专职之人,也就是御史。动用御史咬上一口,整治在外的吕惠卿,这样不是什么难事。但韩冈没有去做。
“找谁去?”韩冈摇头,御史台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一座了,里面的一个比一个滑溜:“我是绝对不会先用御史,气学的根底比新党差多了。”
王安石和韩冈这对翁婿,一直以来没有撕破脸皮,都是靠了双方的克制,没有动用御史台这个凶器。一旦韩冈指使御史台弹劾吕惠卿,那么就是党争大戏的开始。气学门下的官员,远远比不上新党成员的势力和地位,一场大战下来,韩冈或许能保住二三核心成员,但气学在朝堂上的一点班底,怕是要给连根铲除了
没有意义的事,韩冈不会去做。两败俱伤,而且己方伤亡更重的战斗,韩冈更不会有兴致。
但河北诸将,又有哪个不喜战功?事到临头,总有愿意拼一拼,找一个封妻荫子的机会,
王厚也同意韩冈的看法:“若是辽国国中有几人愿意反正,打算为官军带路,的确没有多少将校能忍得住。到时候,被领进了陷阱中,可就不妙了……这样的例子,史书上从来没少过。”
“其实已经有了。”韩冈笑了起来,笑容如外面的天气一般冰冷,“真的很及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