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致知对经义的价值,是气学发展上的一个里程碑,由此在士林中被视为新学的头号挑战者,而不是众家异说中的一家。
向太后也听说过这件故事,因为螟蛉义子的说法实在是太有名了。
王安石脸色更冷,硬邦邦的回道:“已然改易!”随即又辩道,“区区一条,能证明其他都有错?”
“既然改了,也就是之前平章的见解是错的,也就证明平章的著作并非十全十美,能万世不磨,为世人圭臬。那么今天的这一条,就又当真没错吗?”与王安石的黑脸相对应,韩冈脸上一直维持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周官》一书,即便是其中的经文,在最近从殷墟中发掘出来的,也已经有了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了。”
“荒唐之言,荒谬之论,完全不值一驳。”王安石哼了一声,“朝廷不遣重臣监守殷墟,不说盗掘猖狂,就是世间也多了一干无知乡儒,拿着片有几条印痕的龟板和骨头,就敢对经典指手画脚。”
几年过去了,韩冈当年揭开的盖子,如今正在持续不断的冒着热气,出现的成果已经烫伤了好些大儒和一直以来作为主流的观点。王安石的新学更是成了攻击的重点。不过现今在儒林中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风气,一些儒者都开始将颠覆姓的观点托名殷墟出土,而宣讲于人,弄得儒林的风气越来越差。
韩冈随即道:“沙砾之中,亦有真金,只需格物致知便可。”
“平章!参政!”见王安石和韩冈的争论已经向不知所谓的地方滑过去,向太后连忙提声提醒。
王安石和韩冈立刻停止了争论,恭听太后训示。
向太后问道:“参政今曰求见,是不是也有为了黄裳被黜落这件事。”
韩冈瞥了王安石一眼,却承认道:“就此事,臣的确有想法要禀报于太后。黄裳明明是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却跟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才识兼茂明于体用两科做一样的考题,这是要招揽精擅兵法的贤才,还是书呆子?臣不讳言,以臣的才识,去做今科的考题,也肯定过不了。”
韩冈自陈过不了阁试,可当今看谁能说他不是朝中戍边帅臣中的一把好手?
“参政太自谦了。”向太后连忙说道,“那以参政的意思,是要让黄裳通过,还是重考?”
“不论是对是错,既然知阁试的蹇周辅等人已经定下了结果,就不能再改。改易已定登科名单,此先例不当开。并非臣认为黄裳不够资格上殿御试。只是朝廷威信远在黄裳一人之上,即便是错,也必须将错就错。”
“……参政这是公忠体国之言。”向太后感慨着。
王安石听得心中冷笑。到了这时候,韩冈肯定要撇清。不过韩冈还是承认他有打算对黄裳落榜一事报与太后,只是放在了代州的几件事之后。这让王安石感到意外。难道韩冈还不想最后决裂?
“平章?”向太后问着王安石的意见。
王安石立刻道:“臣无异议。”
“既然不是为了黄裳,那参政想说的是什么?”向太后问道。
“臣想说的是三馆秘阁。崇文院想来是朝廷的储才之地,选入其中者皆当是儒林英才。可蹇周辅等人连科目不同,考题自当不同道理都不懂,说其滥竽充数或许过当,迂腐颟顸这四个字,蹇周辅等人却是逃不掉。”
韩冈很难为黄裳再争取,既然考官已经判定了他落榜,事已至此,想要挽回是不可能的,走制科这条路的前途,黄裳已经没有可能了。但韩冈可以让那几位考官付出代价。
暗地里送了考题的人,韩冈知道是谁,但他无意去追查这两人背后是谁。而提议将黄裳黜落的人隐藏得太深,韩冈无法分辨到底是谁,但他可以确定,这些都不是他的人。
“迂腐颟顸?”
“蹇周辅几近六旬,赵彦若也有五旬,此辈皆是老迈不堪,却仍得以留在崇文院中……”
“参政是要将他们都外放地方?”
“不。”韩冈又摇头,“当初范文正公曾经说过,一路哭何如一家哭。放蹇周辅诸人出外,祸害的可是一州一军的百姓,数万军民官户,几十万人口。两害相权,还不如留他们在朝中。”
“到底该如何罚?”太后问着。
“不当罚!”王安石立刻叫道:“无罪岂能处罚?!无罪受惩,蹇周辅等人岂能再觍颜留在朝中?三馆秘阁之中,何人补缺?”
韩冈立刻道,“自古至今,只闻国家缺贤,未闻朝廷缺官。”
爱干干,不干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