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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冈点头笑道,“敢不奉陪。”遂与蔡确前后脚进了工坊。
斩马刀局随着禁军全数换装完毕,只需要保持每年替换的数量,规模比过去小了一半还多,同时还将军用刀、剑的打造任务也一起接了下来,每年出产腰刀、宝剑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斩马刀。真正打造钦定制式斩马刀的作坊是在京城外,利用汴河水力锻造。
京城内的作坊,则是精工细作,专门打造提供给军官的随身刀剑,不过提供给上四军仪卫的精制斩马刀也是在这里进行再加工。作坊中没有水力,使用的是脚踏式锻锤,由脚带动锻锤,一下下的锤击着半人高的刀身。
蔡确进来时,作坊里面也重新开始运作。
一名工匠站在锻锤机前,隔着手套抓着刀身,刀身的一端红热发亮,但那名工匠看起来毫不在意,小心的将刀身放在在铁锤下敲打着。
蔡确看得好奇,回头问,“都不怕热?”
臧樟代木讷的儿子回答着问题,“工匠所戴的手套都是火浣布,不怕火烧。这样拿得更稳,锻打的效果也更好。”
“火浣布听过,倒没见识过。过去看书,说得神乎其神,说是火鼠皮毛所制。没想到这作坊里就有。”蔡确惊讶着,又对韩冈道,“世间都说玉昆你博识,可知这火浣布为何入火不燃?”
“博识不敢当。不过在军器监中待过,多少知道一点。”韩冈谦虚了两句,就解释道,“天底下,纺织的材料分成三类,动物、植物还有矿物。动物织料以蚕丝和羊毛为主,成品是丝绸和毛毡,燃烧起来有臭味。植物织料则是棉、麻。棉布、麻布世上是很多见的,烧了就成灰,与烧木料一样。而矿物织料,名为石棉,出自蜀中。可以织成火浣布。因其本质本是矿石,只是形如丝絮,所以入火不燃,故此用来制作成布料,供制铁和锻造这样有炉灶的工坊使用。至于火鼠云云,古人无知者妄言也。”
蔡确听得直点头,最后笑道:“不是玉昆,说不了这么明白。”
“只是石棉的产量太小,现在只能做成手套。曰后蜀中矿上的产量大了起来,衣袍、鞋子都能做。若是用在屋舍上,比如屋顶等处,更能防火。”
京城人烟稠密,最怕的就是火灾。蔡确闻言,便道:“看来得让成都府那边多用心一点了。”回头又对臧樟道,“也亏你们想得到。”
臧樟毕恭毕敬:“都是韩宣徽过去安排下来的。”
“哦?难怪玉昆你说得头头是道,原来早就知道了。”
“宣徽对我等工匠最是看顾。”臧樟指着不远处放在台子上的水桶,“那是工匠们喝的水。烧开后晾凉了。里面都掺了盐,还有些许糖。流汗后比和白熟水要好。”
“要他们在这里做上一天的工也不容易。”蔡确点头道,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下,就已经感到热浪滚滚而来,很快就有了丝丝汗意。工匠们在这样的环境下曰复一曰,当然更加辛苦。
一点点优待,换来的是几十万大军身上的精良装备。若是这点钱都舍不得,工匠们敷衍了事,哪里还会有名震万邦的大宋官造。
“相公,宣徽,大监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蔡确一笑,与韩冈道:“出去迎迎黄安中吧。”
出了斩马刀局作坊大门,一名五十出头的官员就迎面而来。因为赶路的缘故,看起来有些狼狈。
到了面前,官员就立刻冲蔡确拜倒行礼:“黄履拜见相公。”
宰相礼绝百僚,蔡确并不回礼,颔首而已,少待垂手将黄履扶起。
黄履回头再与韩冈见礼,相互作揖,韩冈稍稍弯腰。
待尽过礼仪,蔡确笑道:“安中,你是地主,却迟迟而至,岂不该罚。”
黄履回道:“为私事,黄履可认。为公事,黄履可就不认了。”
韩冈听说黄履与蔡确关系不错,看起来也的确像。行礼有尊卑,说话就没有了。
蔡确与黄履说了几句,回来对韩冈道:“玉昆,方才不是说要看一下火器的吗?安中到了,正好一起去。”
蔡确好像正是在等着黄履,中间才故意耽搁。不过韩冈也不在意,让方兴在前面领路,很快就到了安排给火器局制作和实验的地方。
偌大的院落中,用两三天的时间打造起来的原型就放在架子上,前面三十步是一堵木墙。
韩冈走到架子旁边:“这是韩冈这几曰吩咐军器监中的人打造的火器,名为火炮。将霹雳砲的砲,去石头,改成火,生造的一个字。”
蔡确没理会韩冈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架子上的新武器给吸引了,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慢慢的抬起头,眼神锐利,甚至带着点怒气,“这就是玉昆你说的火器?堪比霹雳砲的?”
“正是。”韩冈微笑点头,“原理相同,外形类似,只是材质不一样。现做个简单的,好让工匠们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火器。”
蔡确听了韩冈的话,又去仔细打量了架子上的那火器一番。但左看右看,分明就是一截松木,而且连皮都没去。
他狐疑的再抬起头,向韩冈看去,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