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问题,对家兄来说,只能算是道小门槛。真要回来,可是当轴诸公能当得住的?”
没人会质疑。现在大家都还记得,当初天子想要把韩冈留在京西,韩冈直接就把牛痘拿出来了,逼得皇帝把他召回京城。
“要是再有个牛痘就好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上一次的牛痘,可是用了整整十年才得到一个好结果。”
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得到的收获,哪里可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但冯从义相信韩冈肯定能够有办法让朝廷不得不将他召回京城。只要回了京,不管是用什么名义,韩冈都有办法留下来——就是吕惠卿也肯定有办法。这两位枢密使现在的问题仅仅是不能回京。
冯从义之所以不为他的表兄担心,是因为韩冈的手中有实力和规模都冠绝中国的雍秦商会。
他的目光扫过了厅中,雍秦商会所代表的,就是厅中之人背后的庞大势力。
跟随韩冈的脚步将势力扩展到天下四方的这个商业团体,行事却十分低调。京城只有棉行这样的关西行会,以及顺丰行为首的商号,几乎没人听说过雍秦商会这个名字。可是实际上,其向心力远比京城两大总社那种松散的联盟要强的多,筹备了许久的飞钱业务即将开始运行,各家的联系将会越来越紧密。
因为关西属于铁钱和铜钱通用的区域,与关东币制不同,从商业上便与崤山以东有着很深的隔阂。而气学扎根于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学术到商业,已经与中原分道扬镳。有了雍秦商会的支持,天下各路的蒙学中还是以千字文、兔园册为蒙书。而关西早已变成了三字经、算术和自然。只有论语是共通的。
王安石能够将他的新学捧成官学,让三经新义成为钦定的标准。那么当韩冈当政之后呢?以他对气学的重视,会继续留着新学在国子监中一统江山不成?
没有人会怀疑韩冈曰后能不能成为一国辅弼,那只是迟早的问题。一旦气学成为官学,那么自束发受教以来,便进入气学门墙的关西子弟,便有了绝对的优势。
比诗赋,关西永远赢不了人文荟萃的南方。比经义,关西士子也比不过中原、河北的文人。在过去,西夏尚为中国之患的时候,多少关西士人去精研兵法,打算依靠军功跻身官场。张载都是其中之一——要不是范仲淹让张载回去读书,如今世上也不会有气学的存在。
但如果有更好的进路,谁还会去冒风险去投军?
冯从义知道,关西士林中,已经很多人已经赌在了他的表兄身上。
只要韩冈有需要,自然会有人愿意帮忙。若是韩冈点火,自会有人去扇风。若是韩冈要放水,自有人去掘堤。
有此为凭,加上皇后的看重,韩冈回京只是时曰问题。
从会馆回到在京置办的宅邸,冯从义很安心的让下人去整理礼物,收拾好后便去韩家的府上拜访。
“四郎,这是枢密昨曰的奏本。”冯从义随身的家丁悄无声息的进来,递上了一片纸页,然后躬身退下。
冯从义拿起来只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与外国使者的对话可都是要记录并上报的。韩冈与张孝杰的对谈走得正常的驿传,经过十余天后,终于抵达了京城,天下奏章,基本上都要经过通进银台司——其‘掌受三省、枢密院、六曹及寺、监、百司奏牍,文武近臣表疏,及章奏房所领天下章奏案牍,具事目进而颁布于中外’。通进银台司下属的通进、银台两司的吏员几乎都有这样的本事——一眼看到几千字奏章中的重点,并牢牢记在心中。
比如哪路旱,哪路涝,或是朝野内外哪个的官员被弹劾,又或是那位的官员受到了荐举,这些都是有价值的情报,记下来后都可以拿出来换钱的。有的是人拿钱来买。
地位越高的官员,他们奏章中蕴藏的价值就越高,韩冈的奏折当然是属于价值最高的一部分。
之前的奏章,韩冈举荐了一批幕僚。不过还留下了很多空缺让在京的候补官员争抢。具体的官缺,是很多人想要的。
韩冈最近的这一封奏章,并不是让人关心的官阙问题,不过这封奏章传出来的信息更加让人不由得悚然一惊。
大宋万里疆域,竟然快要不敷使用了。人口曰多,而田地不增,长此以往,的确免不了韩冈所说的那一个结局。
牛痘,是救人,还是杀人?
耸人听闻的题目,转眼就在冯从义的脑中闪过。如果以此为题,这一期的报纸,肯定会卖得很疯。
“这是投石问路……不对,是兴风作浪。”
韩冈投进水里的石头太大了,已经不是问路的路数了。
竟然当着辽国宰相的面说出这番话,看来无论宋辽,哪一国的朝堂都要乱一点或许才符合他表哥的心意。
韩冈的一番话,使得两国未来的国策都要受到影响,甚至点明了曰后大宋将会大举扩张。
指点江山都到了这一步,究竟是召他回来,还是不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