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麾下最为得力的皮室军的驻地,就在大同和朔州之间的应州。
围绕着水脉丰沛的桑干河,应州有西京道最好的田地和草场,养育着数以万计的生民和牲畜。
萧十三自从镇守西京道后,将此处视为自家的根本。尤其是应州,他下得功夫最深。举族上下,连根基都扎进了桑干河畔的土地中。
在他的心里,是绝不愿意看到朔州、应州和大同府变成代州、忻州那般惨状。
手颤抖了起来,但犹豫的眼神,却终于稳定了下来。
在败退到代州的第四天,萧十三领军撤出了代州城。
宋军出营列阵,远远的监视着。而宋人的骑兵则在外围,与保护大军撤离的五千多皮室、宫分对峙着。在宋人的骑兵之中,甚至还有许多是阻卜人的装束,耀武扬威般的在他们的面前纵马狂奔。
阻卜人的嘲弄让强烈的屈辱感蔓延胸臆,骄悍的契丹战士几曾受到这些贱民的羞辱?可抬起头,望着不远处倚靠大营列阵的宋人,很多人又低下了头来,随着大队走进群山之中的关隘。
身后的城池中欢呼声震耳欲聋,随风传入了耳中。
萧十三紧紧咬住牙关。
我们绝对会回来的!
绝对!
……………………“辽贼看起来还是依依不舍呢。”
辽军走得拖泥带水,比韩冈预计的多留了两天。
原本韩冈以为主力到了代州城下,城中的辽军就该打好包裹往回走了,没想到萧十三竟然还敢拖延。
不过韩冈也算松了一口气。他的攻城准备都做好了,要是萧十三再不走,到时候,究竟是挥军攻城,还是再等等,他也拿不定主意。
就算是现在,来自京畿的主力已经经过了战火的磨练,可韩冈还是不愿意指挥京营禁军去主动进攻,尤其还是攻城。辽军虽不善守,可京营禁军也不擅攻,能少一些伤亡便少一些。
辽军让出了代州城,韩冈也并没有趁隙攻击的想法。辽军虽是败兵,但也是哀兵,心中都堵着一口气,万一压迫过甚让他们绝地反击,满营骄兵的这边可能会输得很狼狈。
代州城终于回到手中,可韩冈并不往城内去,指挥各部堵着城门扎营。然后分派人手入城清理。一片狼藉的城中,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清理干净的。
占据了代州城后,韩冈和他的幕僚并没有太多的兴奋,抬头便能看见北面近在咫尺的关隘,不夺雁门,便是未尽全功。而且还要腾出手来去处理繁峙县的敌军。
只有堵上了雁门山和飞狐陉上的通道,代州才能算得上是真正获得了安全。
“去神武县的人还走了吗?萧十三可已经回去了。”韩冈问道。
章楶道:“早就走了。折侯老将,定不会有失。”
从雁门关北上是马邑县,由此向东北去是大同府,而朔州州城则是在马邑县的正西面,更靠近古长城。
就算萧十三已经领军北上救援朔州,折克行也有足够的时间撤离。撤到山上,现在的这一支辽军,应该不会有心思去追击。即便敢于追击,也赢不了士气正旺、精锐则犹有过之的麟府军。
“辽贼肝胆已寒,繁峙县料无大战。枢密,接下来该如何?只是收回雁门、西陉吗?”
韩冈摇摇头:“来而不往非礼也。只要朝廷没有严令休兵,夺回雁门后,当然是要继续北进。”
韩冈话里话外全然忘了之前的休兵诏书。不仅是他根本不提,就是下面的幕僚,也全当没有这回事。
除非朝廷下诏走马换将,否则只要韩冈还在置制使的位置上,他都敢把不合人意的诏令当成耳旁风。
收复了国土,赶走了强盗。接下来,理所当然是反击。
难道朔州不好吗?
难道大同不好吗?
若一时还做不到,至少把掳走的百姓多救一点回来吧。
韩冈可从来没想过仅仅是收复了代州就偃旗息鼓,至少要辽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而不是现在这样,入寇的辽贼虽然吃苦受累,也受了不小的打击,但损失不多,收获不少,几年后多半就是好了疮疤忘了疼,到时候说不定又开始找麻烦了。
“白玉已经到忻口寨了吗?”他问道。
这边夺回了雁门、西陉,就该这群饥渴已久的饿虎上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