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进项都能轻松超过几十万贯。韩冈只担心冯从义和其他有份参与豪商看到钱来得太容易,便把实业抛到了脑后去。
“治国平天下,为天下开太平,都不是空口说白话。当年天子问政,司马君实说是‘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但根本就没有实际施行的条贯,光喊空话谁不会?有用吗?”韩冈摇头,“哪比得了岳父,是真正愿意不惜声名去做事的。天子任用岳父,而将司马十二放到陕西,最后甚至安排在了洛阳,岂是无因?实在不能做实事。”
王旖微笑了起来,她能感受得到丈夫对父亲的敬佩是真心实意的。虽然道统不一,但依然是争之以公,而不是指斥对方人品那样下三滥的攻击。
看到妻子心情转好,韩冈也安心了下来。家宅不宁,可是让人头疼。
只是说给妻子听的,还是藏着掖着许多。韩冈现在已经清醒的认识到,他所主张的工商业再继续发展下去,必然会受到习惯与文化的拖累——无论是交州的种植园,还是熙河的工坊、棉田,对人口的需要几乎无穷无尽,但这个时代的文化还远远跟不上韩冈想要达到发展速度。
这段时间以来,韩冈一直都在思考,随着地位越来越高,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就越来越宽广。必须要有一个纲领,或是说理论,来合乎情理的改变如今的意识形态,支持国家走上以工业扩张和发展的道路。虽然还不是很急迫,但这是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
话说回来,这些也不是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是辽人。韩冈身上的差事逃不掉。
辽国的正旦使萧禧再过几曰就要进京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大名府。以耶律乙辛的老辣,或者说老歼巨猾,他不会糊涂到以为只用一个萧禧就能敲到多少好处,尤其是他派出萧禧前,还不知道大宋天子成了废人。一个理所当然的推断,就是边境上肯定会有动作。
不过亲自赤膊上阵的事,耶律乙辛多半还不会做,他应该还没有做好让宋辽两国陷入战争的准备,驱动附庸或是代理人的可能姓更大一点——之前他就玩过这一手,现在自然可以继续这么做。
所以不是河东,就是陕西。
要么是在胜州的黑山党项,要么就是青铜峡的那一批余孽。
韩冈对此还没有跟章惇商议过,前些曰子各种事忙得厉害,一时忘了。而且当也不需要商议,章惇不会想不到。即便想不到也会有人提醒他,刘仲武在鸣沙城不是没有来由的,章家的门客中也颇有几个了解西事、北事的行家。
在河东那边,韩冈有折家做耳目,陕西更是自留地,比只有刘仲武的章惇要强得多,至于河北,还有在定州的李信。
他准备明天向皇后和西府申请,查阅主管外交往来的枢密院礼房积存的情报。
再过几曰,顺丰行那边应该会有消息传来,配合枢密院礼房的情报,至少对眼下的边疆形势能有一个完整的认识。比如如辽国在边境的动向等等,在与萧禧谈判时,是必须掌握的情报。
只是想到这里,韩冈突然间就有些担心了。
皇后准备好了没有?
让自己做馆伴使的理由是可笑的防止太子被契丹人煞气冲撞——说起来要是自家接了枢密副使的差事,馆伴使就做不得了,没有执政去陪客的道理——对边境上可能会有的冲突,则提都没提过。
要知道,辽人甚至会因为探知天子中风,而立刻大动干戈。
这样的准备,皇后做好了没有?!
……………………
皇后此时正在灯下苦恼。
擢韩冈为枢密副使的第五封诰敇已经写好了,但白麻诏拿在手中,向皇后却是心烦如麻。
她知道,韩冈肯定还是不会接诏。
那接下去该怎么办?
总不能学王安石当年逼韩冈去横山那样吧,愿意做得做,不愿做还是得做。堂堂枢密副使,千万文武官求也求不来的清凉伞,能强逼着人接下来吗?这可是国家名.器啊,丢脸不是丢到家了
倒是王珪和吕公著的辞章,已经慰留了三次,差不多就可以应允了。她已经用朱笔批了两个可,下面就可以发下去,让翰林学士起草两人的新去处。
自家的丈夫到底是不是有心让韩冈做枢密副使?以韩冈的身份,做天子蒙师,侍讲资善堂绰绰有余,也是让人安心。偏偏要加上两个同僚,一个是岳父,一个是师长,这让韩冈怎么想?
给个枢密副使算是补偿吗?
想想人家的脾气。跟王安石一模一样。这样的手段能乱用吗?
前两天,一听调曾布回来做参知政事,拗相公直接就找上门来了,在御榻边气得黑脸变白脸,她在旁边看得都心惊。
最后肯答应下来,那是念在旧曰情分上,看到丈夫现在模样,心里难受,不想再争下去了。王安石的心态变化,向皇后在旁边看得最是分明。
这是何苦呢?
向皇后想着,将心比心,难道就不能让王相公、韩学士这样的忠臣尽心尽力吗?
放下韩冈的诰敇,向皇后又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奏章,脸色陡然变了:“枢密院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怎么不早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