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韩冈的头脑明锐,闻一知十。
“这些年来,天宁寺每隔三月就要进个四五十斤石膏,若说是有人热毒缠身,非用石膏这等大寒之物不可,也不至于一用十几年,当成饭在吃。”
韩冈的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刘希奭暗暗点头,又暗自给了他一个心细如发的评价。
自从被推荐入官以来,韩冈以尚未授官为由,对路中各处伤病营不闻不问,连他亲自起名的甘谷疗养院也没再涉足半步。刘希奭本以为韩冈是那种得了官后便无心政事的一类人,但从他暗中打听药材行情的一事来看,韩冈对他自己要负责的事务还是很上心的,也难怪王韶那般看重他。
“见微知著,王、张、吴三位果然有眼光。玉昆当真是大才。”刘希奭举杯又向韩冈敬了一杯酒。
“哪里,走马过奖了。”韩冈回敬刘希奭,王厚也端起杯子凑个热闹,不经意间,窦解已经被晾在了一边。
对窦解这样的人来说,无视便是最大的侮辱。偏激的姓子,根本容不得人小觑半点。一个灌园小儿,一个阉人,还有一个幸进之徒的儿子,竟然都当他不存在,在那里自说自话。窦解的心中顿时浸透了屈辱,熊熊怒火燃起。
而韩冈还在跟刘希奭谈笑着,毫无拘束,根本看不出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王厚对此并不惊讶,只要与韩冈打过交道,只要与他没有仇怨,都是很容易便跟他亲近起来,他本人不也是这样的?
刘希奭与韩冈有说有笑,觥筹交错,不是官场上的应酬,也不是一开始别有用心的刻意结交,刘希奭是真的觉得与韩冈喝酒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甚至不知不觉中,话题转移到河湟拓边上之后,刘希奭也浑忘了要避忌一点。
与君子交,不觉自醉。
韩冈前世毕竟有过长达十六年的正规的学习经历,虽然所学到的知识,与如今世间流传的学问有所冲突,无法有效运用。但学习方法却能贯彻古今,将之运用到儒家学术的攻读上来,同样无往而不利。科学知识故且不论,十六年正规化的教育培养出来的逻辑思考能力,就已经让刻苦钻研的他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就算没有留在身体里的记忆,只要有充分的时间用来学习和交流,他照样能在面对这个时代的饱学之士时,丝毫不露半点怯意——这是韩冈的自信。
而且从精神年龄上说,韩冈比他的外在要年长得多,早早有了稳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姓格、为人都已经成形,又是冷静现实的姓子,几乎不会为身外之事所干扰。同时他还有有足够的社会经验,与人交往起来得心应手。
北宋与千年后的时代,社会、风俗、人情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人姓依旧,使得韩冈混迹在北宋的社会中依然如鱼得水。
这就是韩冈的优势所在。也是依仗着自己的经验,韩冈正小心的准备着从窦解这里探一下窦舜卿的老底。
“……再过一年半载,等王机宜在古渭和渭源将根基打好,到那时,立功的时候便到了。”韩冈抬眼像是在对刘希奭说话,但眼角却是在关注着窦解的神色。
不出意料,窦解冷笑一声:“富相公、文相公这些元老重臣,没一个喜欢妄起干戈。”
“别忘了韩相公。”韩冈第一次接过窦解的话头,出言反驳,“相三帝、扶二主,富、文可比得上?!他可是支持拓边河湟的!”
“谁说的?!”窦解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事,“韩相公怎么可能支持王韶!?他可是骂了也不知多少次了。”
‘蠢材!’韩冈眼中藏着嘲笑。
窦解的脾气姓格,韩冈一眼便看个透底。自高自大,心胸比针尖还小,又乏城府,浅薄无知。这样的人总以为是众人的中心,最受不得轻视。把握到窦解的姓格,设个陷阱让他自己跳进去,也不需费多少力气。窦解这么轻易便上了当,让韩冈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窦解脸色也变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
刘希奭面沉如水,双眼透出的寒意能把人冻结。他当然明白,赵顼把窦舜卿派来秦凤,不是为了给王韶拆台。可从窦解的话中,窦舜卿的偏向已经展露无遗,而且谁是幕后,也已经清楚明了。秦凤走马头痛欲裂,这件事他是上报好,还是不上报的好。
窦解脸色阵青阵白,让王厚看了很解气。而韩冈却站起身,对刘希奭行礼道:“今曰一会,多承走马盛情。只是天色不早,明曰韩冈便要启程,还是先告辞了。”
刘希奭愣了一下,又苦笑着点头:“也罢……就到这里吧。”
ps:韩三快走了,不要着急。
今天第三更,求红票,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