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着都管,充满怒意的吼道,“给我停车!”
“郡公,稍安勿躁。”都管心平气和的说着,探出一只手牢牢卡住赵仲惠喉咙,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几乎让他闭过气去,“马上就到了。”
恐惧和惊讶,让赵仲惠一时忘记了挣扎。他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带着陌生表情的熟悉面孔,在府邸中做二三十年差事的老仆,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副杀人放火的强贼模样,甚至还敢对自己动手,这是在做梦吗?
他瞪着都管,马车这时慢了下来,一座建筑进入窗口,那是……
御史台狱!
……………………
“听到什么了?”艾虎突然扬头问道。
“没有。”丁兆兰断然道。
宽敞的大号马车中,开封府的名捕头紧紧盯着对面的三人。白泽琰、智化、艾虎,之前逃离的三名人犯,现在正与他同在一辆马车之中。
方才只是一辆马车相错而过,虽然里面穿出来的声音有些可疑,不过那是行人司专用的马车。外观与市面上最为常见的客运马车别无二致,但丁兆兰仅仅是分心对外一瞥,就分辨出来了。
最近的调查中,丁兆兰对行人司在案件中扮演的角色越发的怀疑起来,也找到了几条新线索,刚刚过去的车子或许也有相应的线索。
但丁兆兰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车中其他三人身上,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心旁顾。
“丁捕头,别那么紧张。”智化和尚笑着,试图安抚丁兆兰,“我们可是自愿自首的,不会与你为难的。”
“是啊,是啊。”艾虎猛点着他光光的脑袋,又试图去推开窗户。
“别动。”丁兆兰盯着他,“老实点。”
智化和尚道:“丁捕头,通融一点,车里太闷,透透气。”
“俺已经够通融了,不拿链子锁了你们,还让你们坐车。”
艾虎叫道:“要真是通融,就送我们去相府。韩相公一向公正廉明,肯定不会冤枉无辜的。”
丁兆兰冷笑:“做什么失心疯,真当俺是蠢人,要是让你们去了相公府上自首,外面还不要传说是相公指使你们的?”他冷哼着,“老老实实去府衙,只要能抓住首恶,立下功劳,自然能饶了你们的性命。”
智化和尚合十念叨:“阿弥陀佛,和尚可是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俺不知道。”丁兆兰瞥眼看了看上车后就一直沉默的望着窗外的白泽琰,“俺只知道抓这位白公子的时候,和尚你就在旁边……还抽了刀子。”
智化和尚又念了句佛号,“和尚是被逼无奈。”
丁兆兰摇头:“俺只知道和尚你拔了刀子,其他俺可不知道。”
“你根本就心知肚明。”小艾虎气急败坏。能一路追到白泽琰的身上,怎么可能不清楚智化和艾虎根本没有参与到枪击案中。
丁兆兰叹道,“是与不是,不是俺说得算的,得让相公和大府相信你们才是。”
他又对白泽琰道,“白公子,你可是想好了?”
“忒多废话。”白泽琰从窗外收回视线,“我要是不愿,你能勉强得了我?”
虽然前途莫测,但已经暴露了身份的他,不想牵连家人,就只有设法弥补之前的过错。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只要能将自己掌握的消息传出去。
……………………
夜已深。
一封急报送到宿直都堂的韩冈面前。
“南康郡公赵仲惠招供了,煽惑士子、收买枪手这两桩事皆他所为,同谋的还有谯国公宗辩,荣州防御使仲杰等六人。可惜他身子虚弱,招供到一半就突发疾病,抢救无效,死了。”韩冈将收到的消息草略的念给章惇,然后对送信而来的信使摇头道,“才一个时辰吧,人就这么没了?亏御史台也敢答应你家枢密。”
信使只是吕嘉问的亲随,被安排做联络,听了韩冈的话,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只能讷讷的站着。
别看御史台狱名气那么大,实际上因为里面关的都是官人,住宿条件、饮食水平,都比京师之中一般水平的客栈都要强出许多。不说全都是单人间,铺设床铺的稻草都是每日更新,只吃饭喝水,洁净二字比外面的酒馆都还要讲究。
而且台狱中审问犯官,是严禁施加肉刑,棍棒皮鞭夹棍之类的刑具一概不许使用。一旦有所违背,被曝光之后,就算是宰相,也保不住台狱中人。即使没有加刑,只要台狱有人犯病亡,当事的台官、狱官都少不了要受惩处。
故而狱中待人犯,总是小心谨慎,台狱中出人命的事,几年都难得一见。
“或许是意外。”同样值夜的章惇代为解释,“这里的赵仲惠是一个,前面的赵宗枅也是一个,招供的内容都差不多,也没说两个都死。”他带着玩味的笑,有几分好奇,“望之也算有能耐,一个个招供得倒是挺快。”
信使道:“回相公的话,就是拿勺子弄些泥浆污物,在水里饭里搅一搅,强灌下去,就没有不肯开口招供的。”
章惇皱眉,这种审案的方法,简直是儿戏了,“命都要没了,还在乎一点脏?”
韩冈倒是理解了。
在台狱中好吃好睡,又无重刑,平添了让人犯认罪的难度。不过入住的官员们,通常是认罪很快的。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落差二字,就让养尊处优的官员无法适应,最后被熬得很快招供。
他对章惇道:“没命要等判决后,脏东西可就在眼前了。”
韩冈不知道这是另一段历史上,新党曾经用来对付敌对派系的手段,不过这种手法,也只有在御史台狱中才派得上用场。换作其他监狱,上刑具更加干脆利落。
“就让吕望之就留在台狱中了?”韩冈问章惇,“府狱还有好多空狱间,正等着人来住。”
“回头我会跟望之说的。准备流放的轻罪犯人就送到府狱去,那些犯了重罪的,还是放在台狱吧。”
开封府的监狱,犯人流动速度很快。刑案之中该杀则杀,不该杀的,或流放或小惩开释,府狱中的犯人平均系狱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因为对犯人的处置速度太快,开封府这几年甚至还曾经还出现过两回长达半个月和二十天的府中狱空的情况。
放在过去,这是能给天子报喜的祥瑞之兆,知府也能就此打通登天之阶。
但如今开封府中的犯人,最轻的抽上几鞭子就放人,最重的就上菜市口,剩下的无论轻重罪,只要定罪了,基本上都是送去边疆开荒。如此制度下,想炫耀一下府中狱空的祥瑞,不知会怎么被京城士民嘲笑。
信使离开,韩冈折了一下信笺,放到了桌上。
章惇对他笑道,“望之看来是真心改过了。”
韩冈则摇摇头,“到底是真心,还是敷衍,甚至推卸,还要再等等看。”
如果吕嘉问是一开始就大张声势,到处抓人,弄得京师人心惶惶,这就是证明他想要自己撇清自己,把责任往都堂、往宰相身上推。毕竟他敢这么做,正常的人都会认为是奉了宰相的钧令。
那样的话,章惇和韩冈就得毫不犹豫的将吕嘉问给处办了。
但如果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抓,慢慢来,尽量减小风波,那韩冈和章惇还能容许他一个体面的结果。等一切结束之后,就安安稳稳的退下去。至于指望保留权位?天底下可没那么好的事!
看见韩冈毫不容情的态度,章惇叹了一口气,“希望望之不要一误再误。”
“希望他不会。”韩冈说道。
这一回让吕嘉问做的就是大清洗的差事,不论有罪无罪,是否牵涉其中,只要看起来有点关联,就抓起来。即将离开的韩冈需要一个干净的京城,即将掌握大权的章惇需要一个干净的京城,即将展开的对辽攻略,同样需要一个干净的京城。
怎么打扫干净,就看吕嘉问卖不卖力了。
稍稍议论了一下,韩冈和章惇各自埋头公事,即将大举攻辽,一时间事务比寻常多了数倍,因而两位宰相近几日才需要同时留在都堂。
只是一刻钟之后,另一个消息从开封府衙传来,让两位宰相放下手中公务,面面相觑。
“白泽琰自首了?”章惇惊讶不已。
还是丁兆兰带着他们去的。
就连韩冈都不知该如何评价了,“还真是本事。”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做出了大清洗的决定,案件的结果也就无关紧要了,如白泽琰这位枪手,或杀或放,根本就不放在宰相们的心上了。
一切的重心还是在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