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消失无踪。其他三匹挽马被惊到了,拔足狂奔。马夫还懵着,手也没送,竟一下被拖得飞了起来,半空中松了手,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摔得龇牙咧嘴,摸着肋骨疼得冒汗,却还得庆幸自己的运气,被炮弹擦了脸还囫囵活了下来。
咬了一大块马肉的炮弹还在地上滚着,慢慢的滚到了韩钟的脚边。
这一炮,让陈六被吓得一声虚汗,“二郎,得走了。”
“不急。”韩钟笑着,坚定的拒绝。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喜欢表现出自己的胆量。尽管附近的炮兵们都忙碌得没空分神,几个因为方才的一炮而乱了手脚的炮兵,正在被所属的炮长训斥,谁都没有空去关注韩钟。但韩钟总觉得一旦他转身离开,背后留下的肯定是炮兵们鄙夷的笑容。
他指着从后面的大车搬下来的一箱箱炮弹,“好戏就要上场了,现在走岂不是太亏了。”
陈六眉头紧锁,嘴里发苦,这小爷硬留着不走,他总不能把人给架走。传将出去,韩家二郎也别做人了。
炮架固定起,炮口调教好,火药和炮弹都装填了进去,炮手点火,砰的一声轻响,一点火星带起的红光脱膛而出,在韩钟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过于弯曲的弧线。
弧线的末稍,落在了辽军的营地中,还没有落地,在几丈高的半空中,绽开了一朵橘红色的焰花。
“可惜不是开花弹。”韩钟惋惜的说道,不过语气又昂扬起来,“不过燃烧.弹也不错,辽人有的好看了。六哥,望远镜。”
他伸出手,从无奈哭笑的陈六手中拿走了望远镜。
燃烧.弹的出现比火炮还要早一点。武经总要上就有雏形,之后有了石油和煤焦油后,由投石车来使用的燃烧.弹被发明了许多,毒烟火球,油火弹,都是曾经被大量生产并装备军中的。不过威力和射程上,旧式的燃烧.弹全都比不过刚刚被发射出去,现在又被装填进炮膛的这一种。
燃烧.弹爆炸时的声音并不大,一团光焰过后,就没了声息。但粘稠的燃烧剂已随着爆炸飞向四面八方,夜风轻拂,很快就星星点点的火光就出现在望远镜中,可以看得见沾上了燃烧剂的士兵遍地打滚,房屋上的火焰还有人在扑救,只是火焰转眼就扩散开来。
“要是能那么容易扑灭,可就不值十八贯。”韩钟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自言自语,他举着望远镜快乐的看着辽营中的火势逐渐扩张。
燃烧.弹中的燃烧剂是煤焦油提炼后的产物,还加了不知什么配料,但韩钟没敢去多打听,就跟军器监火药配方一样,燃烧剂的配方也是属于顶级的机密。
就算辽国也仿造了火枪火炮,可他们所使用的枪炮不如大宋,就连火药,同样与大宋的同类产品在性能上有着很大的差距。军器监的火药,将发射.药和炸药都区分开来了,成分和制作过程都与之前有所不同。
按照他从父亲那边听来的评价,辽人学大宋的火器,都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纵使大宋发明的各种火器都被辽人学了七八成走,甚至从结构上还有所突破,但最为关键的地方,辽人就算想学也是学不到的。
营地的一角此时就变成了一片火海,而随着夏夜的东南风刮起,火势开始蔓延。橘红色的光芒散射到天空上,那一片的天区泛起淡淡的红光。
没有相应克制的手段,遇上先进武器,只有死路一条。但就在韩钟开始回忆父亲的教诲的时候,他突然就发现辽营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许久已经没有扩张,反而正在不断缩小范围。
“防火做得不错。”陈六不用望远镜就明白了辽人到底做了什么,他对韩钟道,“草原上时常起火,一烧一片,尤其是秋天,一点火星就是几万亩草场烧过去了。”
韩钟哼了一声,契丹人世代居住于草原之上,如果不知道怎么防火避火,早就灭族了。
“这些蛮子还真有一手。”岑三在旁道。
韩钟摇头道,“契丹要真都是些蠢蛮子,被他们逼得送了一百年的岁币的大宋又算什么?”
但大宋这一边,并不是只有燃烧.弹。臼炮后侧稍远处,堆积的一箱箱的弹药里,并不是所有箱子都涂了浅红色的燃烧.弹标志。
为了灭火,辽营中的许多士兵都集中在火场附近。
陈六的余光观察到臼炮的炮兵正将一枚颜色与之前燃烧.弹截然不同的炮弹送进炮膛中。
炮弹被发射出去,同样挂着一点火星,坠落之处,正是之前燃烧.弹爆炸的地方。
轰!
一团黄色的火焰在辽营中间爆开,两三秒后,爆炸的巨响传来。
火焰很快散去,韩钟在望远镜中,一时间已看不见还能活动的身影。
“爆裂弹!”韩钟握紧拳头,眉飞色舞。
咚,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一记一记的敲在心头,由缓渐急,满是催促。
“太尉招兵聚将了。”韩钟道。眼眸中多了期待和好奇,对面可就是辽国皇帝的御营所在了。
无论如何,定州军今夜的攻势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