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长眉皱起,“去哪里了?”
“应该是往自然学会的会所去了。”
‘哦。’文彦博像是松了口气。“就是那个自然学会的第一次全国大会?苏颂去了三次,他也该去了。不知又会有什么新奇东西。”
文彦博的口吻,就像是在看百艺表演的时候,猜测下一个节目。
文及甫的眼睛落到了文彦博方才正在看的报纸上。
头版,二版,三版都少不了有关这一次大会内容。甚至压倒了正在举行的大议会筹备会。
好奇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对身边常见的事物,突然冒出个让人匪夷所思的论点来,这当然会吸引到绝大多数人的关注。
浮力原理为什么能引起轰动?就是因为从再寻常不过的河船上,引申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的飞船。
相反地,经义不论做得多好,也就只有些儒生会感兴趣,即使有什么超乎想象的新释义,也只能惊到几个内行人。
蒙学之中,讲习经义的课程上,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会昏昏欲睡,但换成是各种各的新玩意儿的自然科,十个里面倒有十一个会兴致高昂。
文彦博感受到了儿子的视线,一张老脸上看不出羞恼,语气中倒是泄露了几分,“老老实实的造枪、造炮、造蒸汽机就好,掺和什么大议会?”
文彦博并不是反对韩冈所带来的一切,他的鼻子上还架着黒木框的水晶眼镜。
回想起二十年前没有眼镜的日子,文彦博已经无法想象若没有眼镜问世,自己这二十年要怎么过日子。
就算是闭月羞花的绝代佳人,如果看不清面目,也跟粗笨的村妇没有多扫区别。
对因大量的人体解剖而为人诟病的河东军医院,文彦博在痛骂其丧心病狂之余,也很享受军医院的研究在医学上带来的进步。
去年的这个时候,已经去世的王拱辰的曾孙子,突然患了绞肠痧,一干内科圣手束手无策。王家人,只得签了生死自负的协议,将其送上手术台。虽然风险很大,但还是安安然然的救了回来,只是肚皮上多了一条蜈蚣样的长疤。
按洛阳医院的说法,现在只需要发明一种强效杀毒、防止感染的药物,就能将开膛破腹的手术推广开去,日后再不用惧怕绞肠痧等过去的不治之症。
文彦博觉得这样的研究很好,医官们将一辈子的精力都投入进去,没必要掺和什么政事。研究蒸汽机的就一辈子去研究蒸汽机,弄上车,弄上船,能弄上飞船就更好。还有研究天文地理的,有专门的衙门养他们。研究格物之道的,就一辈子在里面研究,不要想着干预国事。
所谓各司其职,士大夫秉政治事,小人则尽可去做医卜星相,去行农、工等事,只要不造反,朝廷会很乐意见到一个对国家有所裨益的技术。
“可是,大人。”文及甫道,“苏颂,韩冈如此看重学会,会不会这一回选举,他们会将学会会员派出来参选?”
“都是些不成器的。成器的早就去考进士了。”文彦博并不是很担心,自从太宗、真宗大力抬举进士,只要读书,无不是先去考进士,考不中进士的才会去研究其他东西。
“可进士都不会留在在地方上,留下来的人里面,很多都是自然学会的成员。”
而且韩冈还在鼓励士人去考诸科。尤其是明算,明工两科,都是韩冈的自留地,只要去考这两门,都可算是他的徒子徒孙,至少也是受到了他的恩惠。
进士的数量不多,诸科的数量也不多,但相比起进士的远大前途,诸科就差了许多,留在地方上成为议员的诱惑力,可比在朝廷里面做官要强很多。
“缓不济急。”文彦博依然不屑一顾,“试问学会会员里面哪个更多?贫户,还是富户,官户?”
富户,官户,早就有了自己的倾向,大多数还是对新法颇多微词,如果有改变的机会,为什么不改变?
学会会员也许对韩冈有感激,有崇敬,可作为家族中的子弟,又怎么可能与家族为敌,最后肯定会遵从家族的意愿。
什么叫做底蕴?什么叫做世家?什么是与天子共治天下的士大夫?
绝不是一家贫户出了一个进士,就能算士大夫的。区区寒门子弟,即使做到宰相,也绝不会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文彦博呵呵阴笑,又一次重复这几日一直在说的话,“让那灌园小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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