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有点。”我顿了顿,说,“其实我是个把事情想得过于悲观的人。”
“比如现在?”
“比如现在,我想,顾先生把我带到这里,月黑风高,就是杀人灭口,大概也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跟我走?”
“我相信你。”我说。
顾倾砚又是一笑,说:“相信我是一个好人?难道你想给我带个高帽子,然后让我大发慈悲。”
“不。”我轻声却又决绝的说,“我相信顾先生是个聪明人,极会衡量得失,极会爱惜自己的羽毛,断不肯为任何人任何事,损失一点点。”
“哈,看来,你们把我研究得十分透彻。”
“当然,知己知彼,这样才旗鼓相当,斗起来才有意思。”
“颜小姐也觉得斗起来有意思?”
“我不觉得,我喜欢清静,不喜欢争斗。不过,我爸爸大概觉得,他是个寂寞的人,他喜欢有个聪明的对手。”
“聪明的对手?”顾倾砚低低重复我的话,良久,才说,“想不到我和他,嗯,不过一个聪明的对手。”
黑暗里手机发出的光,只是照亮了脚下的路,并不曾照亮顾倾砚的脸,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声音里,我却听出一种伤感、失落的,就像期待落空的那种难过。
我一时不明白顾倾砚何以会有这样的一种情绪。
我的直觉告诉我,顾倾砚在提到我父亲颜朝时,似乎有种复杂的情感。
我决定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我爸爸曾说过,你是他见过的最最出色的商人,聪明、睿智、谦和、沉稳、行事绝不拖泥带水、果敢狠辣,他十分十分欣赏你。”
“哦?”
“他还说,假以时日,你在商场的成就,肯定会大过他?”
“是吗?”
“是。”
“听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我涉足这样一个领域,耗费如此多的心力,似乎也是值得的。”
“为什么这么说?”
“颜小姐,你大概不知道,我其实也喜欢清静,不喜欢争斗。我酷爱医学,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神经学方面的泰斗,如果可能,我愿把毕生的精力,都投到这上面。可是……”他微微叹一声,说,“有时候,人一生下来,就背负着许多因果和宿债,所以,很多事情,竟是身不由己。”
“哪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即便有,也不过是心魔。”
“心魔?”
“难道不是?”
“看来颜小姐知道不少。”
“没有,我不过是推断,根据你的一言一行推断,别忘了,我是学心理学的。给人的言行寻找一个依据,是我的本能。”
“那看来你这本能不怎么样,因为显然你没找到什么依据,所以用心魔两个字,来给我的所作所为下一个定论。众人皆知,心魔是一个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字眼。”
“顾先生要这样说,我也只好这样听,不过是与不是,顾先生内心最是清楚。”
顾倾砚却没再做声,只是脚下加快,这是内心有所波动的表现了。
他如此沉得住气的人,何以被我几句话就挑动了心的涟漪,看来,他身上,真是发生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贸然来邀我,更不会带我到这么一个莫名的地方。
我按住心里的疑问,紧走几步跟上。
在一座小平房前,顾倾砚停住了脚步。
他吱呀一声,推开了房子的木门。
屋里有股浓浓的潮位和霉味。
顾倾砚举着手机往墙壁上一照,寻到开关,随着啪的一声,灯亮了,昏黄的光线倾泻下来,虽不明亮,但也洒满了屋子的每个角落,足够我把这个陌生空间看个清楚。
这是个整洁的房子,虽然霉潮味表明这里长久没人住,但从屋子的摆设看来,屋子的主人,是个爱收拾爱干净的人。
“这是哪里?”我问。
“是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颜小姐有可能会在这屋子里找到你熟悉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我情不自禁皱了皱眉。
“你找找看就知道。”顾倾砚负着手,气定神闲的微笑着。
我看着他,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扩大,以至于最后,竟脸色潮红,心咚咚的跳了起来。我很快意识到什么,目光在屋子里再次巡视一番,撇下顾倾砚,一把推开旁边的门。
那是卧室。
卧室也是整洁的。
我快步走向床榻,抓起床上枕头放到鼻端,霉潮味灰尘味瞬间冲斥着我的嗅觉,然而这完全阻碍不了我在这难闻的气味里,嗅到若有若无的另一丝气味,那是我熟悉的气味,那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气味。
我胸口一热,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了一下。
“你把他弄到哪去了?”我声音几不成调,问身后那个一步一步走近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