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一个七岁孩子的记忆,能记起的东西确实不会太多,但我总得试试才甘心。”颜朝语气里有微微的恳求。
我看向穆子谦,征询他的意思。颜朝有恩于我,他需要帮助,只要我力所能及,我愿意帮他。
穆子谦用力捏一下我的手指,笑道:“我陪子秋一起去。”
于是第二天,我们三人就踏上了寻找身世之谜的旅途。
我其实已经记不清是在哪一个县城,因为我和爹爹流落过很多地方,一直到最后一两年,才稍稍安定一点。
但颜朝在此之前做过很多功课,他带我一一走过年幼时留下足迹的城市。不过,虽然我曾经于此留下个足迹,但现在,已无法寻到当年的足迹。到处都在拆迁,到处都在新建,幼时模糊的记忆里,那古老的青砖石瓦,已全然没有踪迹,拔地而起的高楼,临街而立的店铺,无数高分贝的打折喇叭音,无不在宣示这里的繁华与热闹。
我们在我住过的每个城市,都逗留了一天半宿,可都一无所获。颜朝动用了他的所有资源,但也不过是找个过场,因为这些资源,早在几年前,他就动用过,当时没有效果,难道现在还会出现奇迹。
从来都志得意满的颜朝,在这几天的奔波中,也现出颓丧之色。
他一直喜欢说:“只要我想知道,总能找到办法。”
可现如今,他却的确没有任何办法。
我安慰他,说:“不管我是不是南宫洛的女儿,只要你想,你就当我是就行了,何必一定要确认呢?”
他涩涩一笑,不说话。
我知道,这一次旅途,他可能早就猜到不会有结局,但仍然执着而来,不过是要让自己死心得更彻底而已。
有时候,我们做事情,不是为了那个渺茫的希望,而是为了那份彻底的绝望。
到我最后住过的那个城市,我们住了两晚。
那天,颜朝去拜访他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做最后徒然的努力,我则牵了穆子谦,说要带他好好看看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街道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大致走向我却还有些微印象。
我们很亲密的逶迤而行,路上,有很多人回头看。只要我和穆子谦走在一起,回头率一向都高。但奇怪的是,若颜朝走在我们身边,却几乎没人敢回头。颜朝的身上,好像有一种让人不敢逼近的气场,在我最爱笑的那段日子里,我曾打趣他有天生的王者之气。
我最爱笑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在北京,在那高高的城墙上,迎风而立,笑得恣意张扬。
曾凝结了无数人血泪的万里长城,现在,是一道永恒的风景。而当年那个哭倒在城墙下的孟姜女,她的悲伤,已经风干到了历史的长河里。
不管什么样的悲伤,终究都是能风干的。哪怕这份悲伤,能够让一堵城墙坍塌。
坍塌的城墙。
我紧紧偎依着穆子谦,他现在是我唯一的依靠。我推倒了一堵墙,就为了这份唯一的依靠。
现在已是九月末了,是我当初离开这个城市的时节。
在一个烧饼摊前,我对穆子谦说:“我想吃烧饼。”
穆子谦宠爱的问:“小时候常吃吗?”
我点点头,说:“常吃,爹爹经常买给我吃,有个我称呼李伯伯的,也买给我吃。”
卖烧饼的,是一个六十左右的男人,他支着老式的铁驴子,里面烧了煤球,驴子上罩着一个大铁桶,铁桶的顶端是薄薄的铁皮,上面放满了一个个圆圆的烧饼,有的已经焦黄,散发出熟悉的诱人的甜香。
“老板,来一个烧饼。”我说,像小时候爹爹那样,带着几分爽气。仿佛能买得起烧饼,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好咧。”老板熟练的扯过一个小小的塑料袋,抓了一个烧饼扔了进去,然后递给我。
我接过,穆子谦掏钱。
给女朋友买东西,当然得他掏钱。
“你要不要尝一口,很好吃的。”我把烧饼举到穆子谦嘴边。
他笑着咬了一口,说:“真的很香。”
我得意的笑着,说:“很香吧,我最爱吃了的。”
然后自己在穆子谦咬了的地方也咬了一口,呃,好熟悉的味道,甜香甜香的。
“老板,你的烧饼烤得真好,和我小时候吃的味道一样。”我对正在找散钱的男人说。
男人听我这么说,抬头看我,略略呆了一会,问:“妹子,你,你小时候也吃过这样的烧饼?”
“是啊。”因为尝到了小时候的味道,我似乎话多了一点,说,“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我爹爹经常给我买烧饼吃。”
“哦。”男人应着,眼睛更仔细的看了我几眼。
大概,男人都一个样,即便老了老了,对女色依旧执着。
我倒无所谓,但穆子谦却有几分不悦了。
他拉着我的手,我们转身就走。
身后的男人喊:“妹子,找你的钱。”
“不用找了。”穆子谦脸上的不悦,已经到了声音里,他大概对那个男人叫我妹子十分反感。
我们走出去几步。
身后传来怯怯的两个字:“宝儿。”
我心里狂震,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这时候,那怯怯的两个字,音调更高了些:“宝儿。”
宝儿,带着九月里的凉风,带着儿时的旧梦,飘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