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误会成小两口的感觉,竟有一种偷来的欢喜。
就像是注定只能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忽然见到一丝光亮,哪怕这丝光亮稍纵即逝,也足够让一颗煎熬已久的心,再继续心甘情愿煎熬下去。
或许,还会有下一丝光亮呢?
我和穆子谦的爱情,从来就没有铺呈在阳光底下。最开始时,我们不知道彼此爱着;等知道彼此爱着时,我又还没成年;等我终于要成年了,我们已经不能相爱。就像一出戏,我们两人在黑暗里开始,又在黑暗里落幕。唯一两个懵懂闯入的观众,是那个卖围巾的男孩子,还有这个上药的女医生。
这怎么能不让我们欢喜。哪怕这丝欢喜,只能悄悄的放在心底,随它在那探头探脑,我们却连触摸一下都不敢。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从医院回到家,穆子谦原来沉郁的脸色,似乎柔和很多。他不再提我身上的伤,也没有问我和赵锐的事,他只是催促我快点去睡。
“如果晚上不舒服,记得第一时间告诉哥哥。”临睡前,他如是叮嘱。
我这一觉睡得很沉,虽然头依旧在疼。但是,因为一门之隔,有穆子谦在那,自觉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便安安心心的沉沉睡去。
天大亮后我才醒来,走到客厅,穆子谦却不在,茶几上有一张便条:子秋,我买菜去了。
我拿着那张浅黄色的便条,微笑着看了又看,然后把它放到睡衣的口袋里。唔,子秋,我买菜去了,想象他说这话时的口吻,是不是有种居家的甜蜜温馨。
去洗手间洗漱,顺便看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嗯,好了很多,嘴唇的肿胀消得差不多了,额头上的包也小了,只是脖子上的咬痕,颜色变深了很多,都青紫了,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还有那被剃掉几缕头发的头皮,光秃秃的,也难看的紧。但是这有什么关系,穆子谦,他才不会在意我好看还是难看,只要我是穆子秋就够了。
“不过,”我摸摸脖子,在心里说,“他肯定会心疼。”
从洗手间出来,我又去厨房,想做点什么让穆子谦惊喜,但无措的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做。儿时的记忆中,爹爹去世的那一年,才七岁的我,可是洗衣做饭啥都学会了。我会在土灶里烧火,会把衣服放到盆子里用脚踩,会扬着一个比我还高的扫帚,一点点扫屋子里的灰,会去买菜、抓药,会给爹爹捶背……那时的我,又矮又瘦又黑,像只发育不良的猴子,虽眼神阴骘,但却灵活得很,几乎像个小大人一样无所不能。哪曾想十多年过去了,我竟变得什么也不会了。是穆子谦和爸爸他们,把我保护得太好,把一个本应在垃圾桶里拣食的流浪儿,硬生生的宠成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
千金大小姐就千金大小姐吧,只要一直能有穆子谦的宠爱,我不在乎做一辈子千金大小姐,不过,这到底是个奢望,就像我曾经奢望他做我一辈子的小白龙一样。
既然什么都坐不了,就干脆乖乖的坐到沙发上等他。我洗了个苹果,回到客厅慢慢的啃。甜丝丝的味道,长久的在唇齿间留下隽永的芬芳,这是爹爹给我的味道,这也是穆子谦给我的味道。我沉迷于这样的味道中,就像在阳光正暖的午后,做一个温馨醇美的好梦,懒洋洋的不愿醒来。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我一时兴起,忽然想捉弄一下穆子谦,于是悄悄躲到了门后。穆子谦提了两个满满的购物袋进来,大概以为我还没醒,所以动作格外轻柔。由于双手没空,他没有转身,先是用脚把门勾上,然后放下袋子,径自走向卧室,看到没人,便叫一声子秋,向洗手间走去。洗手间的门是关的,他站在门外,轻轻的敲了一下,没有声音,便又叫一声子秋,还是没有声音。他推开门看了一眼,空空如也,便快速向厨房走去,一连两声的子秋,略略有点急促。很快,他从厨房走出,疾步向门口走来,显然,才两步,他就看到角落里的我,脸上微微的惊慌瞬间释然了,换上一种无奈又欢喜的笑。
“淘气。”本是责备的两个字眼,愣是被他说成了天籁。
我轻咬了唇,没动,也没作声,只看着他笑。
窗外阳光正好,有几缕调皮的光线射了进来,在客厅里投下细细的几圈光环,漂浮在光环里的浮沉,快乐的在舞蹈,一如我此时快乐的心。有一个光环,她肯定是前世的女孩儿变的,因为她似乎迷上了穆子谦绝美的颜,一直在他头顶盘桓着不肯离去。
一个周身散发着暖暖爱意的穆子谦,一个耀眼夺目的穆子谦,一个像从少女的梦里走出来的穆子谦。
时光似乎也动容了,因此它停住了。
整个屋子里,都是我和穆子谦的笑。
良久,穆子谦终于移动脚步,再次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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