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沈瓷经过抢救已经从急诊室移到了病房,推门进去,宽敞的一个单人间,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很安静,谢根娣拿了条毯子已经躺在窗口的沙发上睡得很沉,不时还发出几声打鼾声,而沈瓷就躺在不远处的病床上。
江临岸在甬州上飞机前已经接到了这边的电话,告知人已经被抢救过来了,那截玻璃没有伤到腹部要害,但刺得很深,加之路上耽搁太久导致失血过多,所以人极度虚弱。
江临岸轻轻走到病床旁边坐下,床上的沈瓷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微弱的床头灯照在她脸上,额头冷汗凝着湿漉漉的头发,原本她肤色就白,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加之失血过多,整张脸已经找不到一丝气色,像是一张单薄而脆弱的白纸,毫无声息地躺在那。
江临岸喉咙口像是被生生堵上了什么东西,压抑干疼之外又窒息得难受。
前天晚上她还躺在自己怀里呢,两人拥着坐在地毯上看电影,一起说话一起喝酒,可只是短短两天没见,她居然就这样毫无声息地躺在这了。
江临岸悬了一路的心在看到沈瓷的这一刻急速下坠,却又因为她此时虚弱苍白的样子而碎得四分五裂。他忍不住把沈瓷露在外面的手指轻轻握在手中,凉凉湿湿的触感,不由又想起刚在飞机上做到的那个梦。
梦虽已经醒,可梦境里的场面却那么真实,以至于他现在握着沈瓷的手都仿佛是错觉,又觉得不够,便将身子稍稍低下去,把额头贴到沈瓷的手背上,这样心里才算踏实一些。
沈瓷一直没醒,快天亮的时候江临岸接到了于浩从甬州打过来的电话,他怕吵醒谢根娣和床上的人,所以掐断铃声拿着手机出去。
夜里的住院楼几乎空无一人,江临岸直接从楼梯下去,穿过黑悠悠的大厅,门口是一个空阔的停车场,他原本还想再走远一点,可是刚走出屋檐就觉一阵风刮过来。
初春的南宁温度还有些低,江临岸从甬州赶过来的时候原本是拿了件外套的,可一路赶得太急,等他下飞机的时候外套就不在手边了,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这会儿身上就一件单薄的衬衣,有些不抵寒,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就靠着檐下的柱子站定,伸手又从裤袋里摸了烟盒出来,里面就剩最后一支了,他把烟抽出来点上,将纸盒拧烂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这才重新照着于浩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先开口:“喂…”
“……”
“在医院了?”
“嗯。”
“人还好吗?”
“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那就行!”
于浩也松了一口气,靠着床头看着窗口一点点映进来的白光,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你是不是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历史重演,担心九年前的事再度发生。”
江临岸重重吸了一口烟,在烟雾氤氲间他抬眼望过去,不远处的停车场只寥寥停了几辆车,底下是发白的水泥地,地上水淌还没完全干。
雨是后半夜停的,此时天边开始微微消亮,东方泛出一点鱼肚白,看样子会是个好天气。
江临岸把烟夹在手中,苦涩一笑。
“我不是担心历史重演,我是担心她又离开我。”
“她不是甄小惋!”
“对,我知道!”江临岸甚至庆幸,“幸好她不一样。”
于浩心里开始了然。
“临岸,你动心了对不对?”
可电话那边迟迟没回应,只闻得见一缕缕风声,像是穿透清冷的晨雾而来。
江临岸把电话挂断,靠着柱子慢慢把那最后一根烟抽完。
他动心了吗?
他自认为自己只是倾注了身体,迷恋对方带给他在生理上的悸动和潮热,那是由性而起的爱慕,自私的贪恋和占有,但是应该与九年前的那段感情不同,可于浩刚才的那个问题却叫他有些惶恐。
江临岸在门口吹了会儿冷风,掐了烟往病房走,进去的时候见谢根娣已经醒了,正蹲在地上翻看沈瓷的行李箱,把她带来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扔到了地上,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最后没找到,有些气馁地一屁股坐地上,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才回头,却见江临岸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