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把你送进监狱,是你赚了。”
林初听完之后,有点想笑。
于是,她就真的笑出了声。
如果照老爷子的说法,确实是她不知好歹。
她点着头,是颇为赞同的模样,“嗯,你们心胸宽广,比较大度,但我不行,心比针眼小,能恨一辈子。”
林初毫不掩饰自己对陆家的恨意,彼此心知肚明,她根本不屑于隐藏。
陆老爷子布满皱纹的面庞严肃淡漠,他看着林初的目光,渐渐多了些什么。
拿起茶杯喝茶,“提条件吧。”
林初也不耽误时间,“我知道董事长的能力,所以离婚证能多快到我手里就多快。”
照陆淮安过去的这一天做戏的高超演技,应该不会轻易同意,普通人离婚需要双方都到民政局半手续,但她们不需要,谁让人家陆氏现在权势滔天呢?
“还有,我爸已经过世了,那些捏造的新闻和舆轮也该平息了不是么?”林初眉眼间的笑意褪去,没有一丝温度,“否则,董事长最器重的继承人,死了之后是要下地狱的。”
逼死父亲的,不是巨额欠债,而是那些攻击和谩骂,以及半生清明被诋毁。
那些键盘手永远都不会知道,自以为是的言论自由,无形之中伤害过多少人。
“第三,纪家跟你们无冤无仇,造孽太多会遭天谴的,董事长你有那么优秀的儿孙,当然要多活几年,所以,放过纪晚夏给自己稍微积点德吧。”
纪晚夏现在的情况,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离婚的事情就算你不配合,也只是费点功夫而已……”
老爷子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林初已经听明白了。
“我还没有说完啊,”林初微微低下头,敛去了眼底的悲伤,声音清淡无比,“肚子里的孩子,我会打掉,这样可以了么?”
书房里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一直到,林初收到了四亿钱款的到账通知短信。
她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仿佛要窒息。
“那就这么谈妥了,我现在就去医院,如果董事长不放心,可以让人跟着我一起去。”
书房的门被摔上,留在里面的陆氏父子的视线在空中汇聚。
陆正茂眉头紧皱,“爸,如果留着这个孩子,淮安迟早有一天会知道,静媛尸骨未寒他都能护着林初,更不用说以后。”
留着陆家的血,到底是不忍心。
但为了陆氏的未来,不能太过忧愁寡断。
————
林初从陆家出来后,雨已经停了。
地面湿漉漉的,空气很凉。
她没有走太远,从后面开来的一辆车停在身边,司机是陆老爷子的助理,她见过。
是什么意思,不需要多说。
林初其实不意外,毕竟孩子是最大的意外,攻于心计的陆老爷子不会掉以轻心。
她坐着陆家的车到了医院。
有人替她安排,她只需要安静等待就可以了。
护士走到林初面前,对她说,“林小姐,已经准备好了,跟我进来吧。”
林初放在腿面上的手慢慢收紧。
【宝贝,对不起……】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底那浓郁的化不开的情绪就已经全部消失了,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走进手术室。
灯光很刺眼,麻药推进身体之后,林初的意识开始抽离。
陆淮安,我曾经说过,我从来不走回头路,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余生,都不想再见到你。
如果我不幸死在了手术台上
希望你久累成疾药石无医,因为思念我。
希望你肝肠寸断死于非命,因为辜负我。
————
林初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是陌生的环境。
不是医院的手术室。
“小初你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低沉温润的嗓音响在耳畔。
林初恍惚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她怔怔的看着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男人,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江、江大哥?”
从江弋琛离开安城到现在,已经有了大半年的时间。
就像他上一次回来一样,出现的场合让林初怎么都想象不到。
外面的天空蒙蒙亮,江弋琛身上穿着的是舒适的家居服,黑色的短发略微有些凌乱,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他倒了杯水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林初的目光里有久别重逢的笑意。
“嗯,是我。”
林初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陌生的让她根本判断不出这里是是什么地方。
低声喃喃问道,“我不是应该在医院吗?为什么……”
江弋琛拿了个枕头垫在女孩背后,让她靠着舒服一些,然后才把杯子递给她。
“我刚好在医院,这里是我家,你的衣服是佣人换的,”低沉的嗓音里浸了几分责怪,“女孩的身体是多么娇贵,小初,你怎么那么傻?孩子是无辜的,他在你的身体里,流的是你的血。”
林初躺在手术台上,麻药起作用的时候,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无形的疼痛,绞得她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竟生生疼的昏迷了过去。
所以,林初不知道江弋琛在她踏进医院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到她了。
温热感透过玻璃杯传到手心,林初寡淡的小脸低垂着,目光清淡。
低声说,“我知道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要陆家的人把泼到父亲身上的脏水洗干净,就得拿出点什么来交换,落魄千金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
母子连心,谁都不会愿意把天使的生命结束在手术台上。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江弋琛既然有手段能把林初悄无声息的从医院带回来,就不可能对守在手术室外的那名男子的意图完全不了解。
温和的眼眸呈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宛如冬日里的温泉,“抱歉,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就会慢慢明白,当你遇到麻烦的时候,别人帮忙是好意,袖手旁观是本分。
林初虽然跟江弋琛认识了很久很久,但也只是最普通的朋友而已,‘抱歉’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意义她不懂,或者说,是不想懂。
她抬起头,淡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毫无预兆的问出口,“有人说,江家的事,是你做的。”
【母亲含恨而终,潜藏蛰伏的儿子终于找到机会,干净利落的把亲生父亲送进了监狱。】
江家出事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这么猜测的。
从那天过后,林初再也没有见过江慕周,他仿佛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没有丝毫音讯。
江弋琛摸了摸女孩的长发,没有任何生气或者被触及底线的表现,唇角反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讳莫如深。
嗓音温和的问,“你觉得是我吗?”
江家的仇人数都数不清,老实说,这样的怀疑毫无根据,但……如果有人能拿到江家犯事涉黑涉法的证据,江家早就已经跨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林初的声音毫无起伏,“江慕周是无辜的,你抢了他喜欢的乔安,然后又毁了他的家。”
她的朋友,除了许秋白别无他样,剩下的两个都已经千疮百孔。
过去的年月得到的太多,失去的那天,来得就像能吞没世界的狂风骤雨。
江弋琛笑了笑,并不否认,“还早,你再睡一会儿,等佣人做好了早餐,我再来叫你。”
他给林初盖好了被子,然后关了灯。
走出门之前,他似乎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几句。
“小初,你肚子的生命还在,但陆家的人以为已经没有了,所以你不要想着做傻事,陆淮安在找你,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安心住着。”
门被关上。
林初耳边一直重复回荡着江弋琛的话。
他说,孩子还在……
他说,陆淮安在找她……
手机不在身边,她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天,陆淮安在她手里又栽了一次,就算是安眠药的药性再厉害,他也应该早就醒了。
找她干什么呢?
难道,觉得她还能心无旁骛的待在他身边?
还是说,觉得对她的‘报复’还不够,想要把她困在那栋公寓里慢慢折磨?
————
林初在江弋琛家里待了一个星期。
她的身体慢慢好了些,阴沉沉的天气也放了晴,肆虐的暴风雨归于平静,这座城市又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小初,你想离开这里吗?”
林初的视线落在阳台外的那棵梧桐树上,恍惚清淡。
她听到江弋琛的话,寡淡的眼睛有了些许光亮,回头看向靠在栏杆的男人,声音很低,“可以吗?”
江弋琛笑了笑,“嗯,可以。”
林初有些茫然,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可是……我能去哪里呢?”
世界很大,可是没有她的家。
没有林爸爸的城市,也就没有了让她留恋的不舍,她到了哪里都是在流浪,但也好过继续留着这座空城里。
人要做一场噩梦,才能从梦中醒来。
她醒了,世界也倒塌了。
江弋琛迈步走进,看着女孩的目光,仿佛沉着星辰和大海,“跟我走,我会护你一世无忧。”
【小初,我一直在等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