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洛气结,落下车窗要在嘴巴上找回便宜,奈何又被大雨给逼回来了,忙又升上车窗,拍了拍淋湿的领口不悦嘟囔,“嘴巴还这么毒!”
等候多时的门童见车门终于开了马上迎上去,却没料到对方没打伞,忙将自己的伞凑了过去。他于伞下,高大挺立,见状淡淡地道了句,“谢谢。”
嗓音略有点哑,这样的雨夜听着更觉安静,门童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看上去愣了一下。
就这样,一把伞撑着他进了餐厅。
餐厅侍应生主动上前开门迎接,门廊的灯光明亮于雨夜的霓虹,映亮了男人的眉眼。侍应生借着光亮看清了他的样貌,也是一怔。
“您……”侍应生看了看他,又朝着里面看了看,再将目光移到他脸上。
“带路吧。”他忽略侍应生脸上的震惊,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侍应生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朝前一伸手,“先生,这边请……”
偌大的餐厅,除了靠窗的位置烛光璀璨,其余的座位全都是空着的。酒樽中的红酒在烛光中晃动着粼粼的光亮,那艳红的色泽如血。
坐着的男人见他来了,唇角微微扬起,却没起身相迎。侍应生领了位置后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十分好奇地回头瞅了两眼。
他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却没能阻拦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男人脸上,然后,又打量了他全身上下的穿着,许久后,唇角也忍不住上扬,低低道,“这种排场更适合情侣之间。”
“久别重逢也可以。”对面的男人波澜不惊地说。
他沉默,少许后说,“这顿饭,我已经等了五年了。”话毕,环顾了一下四周,笑道,“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隆重。”
“不行吗?”对面的男子笑。
“行。”他唇角噙着笑,“出手阔绰向来是陆少爷你的风格。”
“那也要对方是值得我大手笔的人。”对面的男子说到这,身子朝前倾了倾,“我可以对任何人吝啬,但唯独你,我愿意这么周章,我想换成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对不对,大哥?”
他的手指微颤了一下,很快,轻轻攥住,抬眼看向对面,轻声说,“不,北深,换做我是你,我会带你回家吃顿家常便饭。”
对面的男人一怔,但很快哈哈一笑,起了身,他见状也起身。
“大哥!”对面的男人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另只手攥了拳头,在他肩头上怼了一下,激动道,“你终于肯露面了。”
他也锤了他一下,神情看上去也是高兴,“北深,回来了就好。”
餐厅经理亲自来上菜,见了这一幕后也着实震惊。眼前这两个大男人,他们的脸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穿着不同,否则他一定会认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看来是双胞胎了,但也太像了。
“两位陆先生,能否上菜了?”
听见侍应生描绘得诡异,经理便查了一下陆先生相邀的客人姓氏,没想到也姓陆。
陆北辰松开了陆北深的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道,“坐吧。”
陆北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与他相对。
餐厅经理上了菜,逐一介绍了菜名,悄悄抬眼打量了两人,心中暗叹,这就跟一个人坐在那照镜子似的,简直太神奇了。
待经理走后,陆北辰看向陆北深,问,“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陆北深主动给他倒了杯酒,轻笑,“我更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陆北辰盯着杯子里徐徐攀升的红酒,不经意想起半年前满目的鲜血,他能看见的最后一眼就是地上的白玫瑰,被血染得通红,头顶上是顾初歇斯底里的哭声。
顾初……
他拿过酒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心像是被只手狠狠攥了一下似的疼,但再抬眼时已是波澜不惊,浅笑,“北深,我很好。”
“你很好吗?”陆北深看着他,皱眉,“如果你真的很好,为什么出院后一直就不敢回来?”
陆北辰唇角始终扬笑,“行啊小子,是长大了,敢查你大哥的事了。”
“我是你弟弟,就算查你的事也无可厚非。”
陆北辰看着他道,“对我来说,没什么比你活着还重要的事。”他身子前倾,两手交叉相握,“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你又在哪里?”
陆北深盯着他半晌,然后一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放下杯时眼圈有点微红,但很快他别过脸抬手抹了一把,笑了笑,“我以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会再关心我的死活。”
“我一直在派人找你。”陆北辰口吻严肃。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哥,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失踪。”
“对,所以我才没有报警。”陆北辰说,“这些年我一直暗地里查找你的下落,是因为知道这件事肯定跟父亲有关。”
陆北深又闷头喝了一口酒,重重点头,“是,就是跟他有关。”
陆北辰脊梁一僵。
“当年,就是父亲把我关起来的。”陆北深低低地说。
“什么地方?”
陆北深喝了一口酒,“北欧的一个小镇里,是个在地图上都需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地方。”
陆北辰若有所思,良久后道,“如果是父亲强制性关押,我想你现在也不会回来,科洛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你,为什么你要躲?”一个被强制关押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对外透露信息,如此一来方便人来搭救,但科洛穷尽精力来找寻他的下落始终无果,那只能说明北深是不希望被找到。
再完美的囚困都有漏洞,只要搭上时间和精力必然会找到线索。
之所以怀疑北深失踪的事跟父亲有关,是因为当时得知北深不见了后他就直接找到了陆家,希望报警处理,但父亲明令禁止他报警,父亲的这种行为令陆北辰有了质疑,他开始觉得,北深的失踪跟陆门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让科洛悄悄进行搜人的行为。
闻言这话后,陆北深的神情看上去很寂寥,他攥着酒杯没说话,陆北辰看得清楚,他的手指在轻轻颤抖。抬手覆上他的手,给予力量,“告诉我,怎么回事?”
陆北深抬眼看了他一下,思量半晌后才道,“其实,父亲只关了我两年,他希望我能好好反省。”
陆北辰不解地看着他,但始终耐性,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一直暗中找我,但,是我心有内疚,始终走不出阴影,所以选择不朝面。”陆北深低垂着头,眼角眉梢尽是难过。
“你……”陆北辰见状也察觉出什么,问,“你对陆家做了什么?”
“你总是这么聪明,一下子就能猜到事情的关键。”陆北深苦笑道,“还记得当年陆家老宅的那场大火吗?”
陆北辰先是一怔,而后震惊地问,“难道……”
“是,那场大火就是我放的。”陆北深使劲摩挲着杯子,手指和杯子之间蹭地咯吱咯吱地响。
“你疯了?”陆北辰眉梢严厉。
陆门,在外界眼中向来神秘,陆家老宅也是建在远离人烟之地,所以,当年的那场大火并不被外人得知,更没人会得到一手消息加以大肆宣传。那一年他还在国内,听大哥陆东深说了一嘴陆家大火的事,但具体询问,大哥便没详谈,只是跟他说,没事,天干物燥的时候很容易起火。
可就那一场大火烧死了老宅的管家和一名花丁,后来他又听说父亲为此住了院,等日后再询问时父亲却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他万万没想到那场大火竟是他的亲生弟弟放的。
“当时我只想出了心底的恶气,没想到会伤及河伯和那名花丁,父亲一气之下住院了,我以为我会很开心,但当我知道父亲在抢救室里差点没命的时候、看着河伯和那名花丁尸体的时候,我很难过,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大错特错。”陆北深将手指插进了头发里,深深的懊恼。
许久后,他才继续说道,“后来父亲就把我关起来了,这件事瞒过了所有人,也包括你。他希望我在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陆北辰捏着红酒杯,半晌都不曾喝一口,最后将杯子放下,低低地说,“我想,父亲更多的是在帮你平事,北深,那毕竟是两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