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在桂香村交了银子,稍后就有人送饽饽过来。”
罗瞎子并不吱声,微微点头,算是作答。
等到来客出门,外头已经有蓝布马车候着。等到两人钻进马车,那年轻人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亲爷爷,您平素不是最不喜欢‘桂香村’、‘耦花村’什么的么?”
除了御膳房的饽饽,宫外的饽饽,宫中内侍最推崇的就是稻香村的南点。
只是宫廷门禁森严,这外食是大忌。他们这些内侍,也只有在出宫后,才能吃上几块。至于后来的铺子,他们看来都不正宗。
“孙儿,话多了……”那老成的人,低声说道。
马车中,立时安静……
*
转眼,到了三月十八。万寿节。
因正月初六已经办了“千叟宴”,这万寿节就显得冷清许多。加上从三月十六开始,礼部祈雨,京城停止宰牲三日,市井上都沉寂许多。
虽说康熙下令,停止宴筵,但是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还是起了个大早,前往畅春园恭贺圣寿。
康熙升殿,接受百官恭贺后,就散了朝。
曹颙则是头一次见到新升任的四川布政使戴铎,传说中这一位就是四阿哥心腹谋臣,后世二月河小说中坞思道的原型人物。
只是若是这位老兄真这么重要,四阿哥为何不将他留在身边,反而外放?
他哥哥为王府属官,倒是时常抛头露面。
在曹颙料想中,戴铎即为谋臣,那就当是诸葛亮、刘伯温那样的人物,没想到见到人,感观却是大不相同。
戴铎没有端着高深莫测的架子,谈吞文雅,偶尔带了书生意气,若不知早知他身份,更像是个学问高深的翰林。
他找曹颙,是为了四川司账目而来,不过是为自己这一任做准备。
他是雍王府旧人,待人自有一番手段,没有年羹尧的倨傲,说话之间使人如沐春风。
原本以戴铎与四阿哥的关系,他就算不打点户部,也不会有人挑他什么;但是他这几千两银子一撒,却是卖了好,还衬着年羹尧不会办事。
那些打点的银子,曹颙没留,都让四川司郎中安排了。孝敬堂官的,分给司官的,都是按照户部约定俗成的规矩办事。
他的心里,对这位戴铎好奇到极点,但是顾忌颇深,也就远观。
陕川总督是年羹尧不说,还将这位雍王府旧人调任到四川,就在三月十二幸王园后,想必三阿哥、十四阿哥几个要酸死了。
没想到,数日后,三阿哥、十四阿哥还没什么动静,康熙圣驾再次幸王园。
这一次,曹颙没有赶上。
听说雍亲王府弘历阿哥舞剑,得了皇上的圣赞,而后携这个孙子返回畅春园。而后有旨意下,弘历养育宫中,入上书房。
听到这个消息的十六阿哥并不意外,他正同几位内务府总管安排四月圣驾出京之事。今年随扈的名单,比去年更多,这一路的车马供应都不是玩的。
只是,没想到这弘历不是交由他亲祖母德妃娘娘教养,而是由和妃教养。
在后宫嫔妃中,和妃算是年轻的,比王嫔还要小的几岁,今年不过四十来岁。对于这位妃母,十六阿哥只见过一遭,还是康熙五十七年,和妃由和嫔册妃时。
早年这和妃宠爱一般,压根无法同王嫔相比,只是因出身满洲大姓,名位一直比王嫔高。
直到近几年,后宫鲜少再添新人,其他宠妃相继老去,这和妃才宠爱渐深。
原因无他,只因这和妃面相特别年轻,四十来岁看着还跟二十许人。
既有年轻女子的美貌,身上又沉淀了中年妇人的温婉,自是合了康熙的胃口。
虽说见识过不少美女,但是想到和妃,十六阿哥还是觉得口中发干。想到自己竟然生出过这样的花花肠子,他不禁暗暗骂自己两声禽兽。
思量之间,却是有些恍然。
幸好二阿哥被废多年,要不然这位和母妃怕是也难逃其手……
虽说关注着“历史”的走向,但是曹颙自己的日子还是得过。
到了三月底,侧福晋过了“五七”出殡,初瑜产期将至。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她的身子骨看着比正月时壮实不少,但是腿脚浮肿得厉害,走路都要打颤。
虽说早先怀天佑与天慧时,她脸上长过斑,都是都不如这次厉害。
这次,她不仅双颊上都是蝴蝶斑,胸前更是一片一片。
随着产期临近,她脸上的斑点颜色越来越深。
天下女子,无不爱惜容貌。
她不敢照镜子,也不敢太悲戚,就怕伤到腹中胎儿。
想到女儿小时候遭的几年罪,她又带了惶恐。
如今,她整日里在佛前祈祷,只盼腹中胎儿健健康康,使得曹家血脉繁盛。
战战兢兢中,熬到了四月,产期以至,孩子却迟迟不肯落地。
连着请了几拔太医,都说脉象正常,稍安勿躁。
曹颙跟着悬心,想着当年天慧是难产,对于妻子这一胎也就有些害怕。
进了四月后,天气渐热,初瑜开始发虚汗,每次里净水擦拭身子,如此这般,还起了热疹。
方种公见状,对曹颙说了顾忌。
如此下去,孩子还不落第的话,怕是要在胎里做病。
曹颙听了,如坠冰窟。
女儿失明那几年,连他这个大老爷们,都曾落泪几遭。
他真的无法接受,让自己的孩子再遭罪。
一夜之间,他满嘴是泡。
若是三百年后,不过似乎刨妇产罢了;在现下,却是只能听天由命。
还好,老天总算开眼。
次日,初瑜开始胎动。
这孩子怕是在母体中久了,如今晓得心疼母亲,不肯再折腾。从胎动到落地,总共才两个多时辰的功夫。
如此,四月十二午时,梧桐苑中响起婴儿的啼哭声。
刚落地的婴儿,红彤彤的小脸上带着点点白斑,胎发比其他初生的婴儿要浓密许多。
产婆的声音嘹亮而谄媚:“恭喜伯爷,太太添了个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