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不放心,仔细地打量了,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酒臭味道太浓烈了些,就像整个人从酒缸里提溜出来似地。
就听永庆笑着说道:“这一年来。 倒是真有些想你。 我这就叫人置办酒菜,咱们好好喝一盅!”说着。 便开口唤七斤。
七斤有些迟疑,看了曹颙一眼,还是应声下去了。
曹颙在旁看着,心里越来越疑,永庆这个情形看着眼熟,就像是酗酒的人一般。
永庆见曹颙不吭声,想起近日隐隐听到的传闻,问道:“怎么着?你地差事如何?都说那边马场出了大纰漏,龙颜震怒,自上到下都要受罚,还说要拿你顶缸。 ”
曹颙摆摆手,笑道:“没事,就是品级降了降,那些人看不着热闹了!”
永庆皱眉道:“降品级,不是说你才往那衙门没几日么,就算有御史弹劾,万岁爷也该明察秋毫才是。 ”
曹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我对这个并不上心,你是晓得的!高两级、低两级又有什么干系,都是一样的差事。 ”
永庆点点头,道:“嗯,说起来这处罚算是不重,也好熬。 一年半载没有什么过错,官复原职并不难。 ”
因说到官场仕途,曹颙想起永庆的前程来,沉吟了片刻,问道:“善余,你出仕之事,可有什么打算了?”
永庆苦笑着不已,回道:“不想折腾,我这个处境,还是安分几年吧!“
曹颙听出他话中的寂寥之意,心下不忍,道:“若是京里待着不痛快,就托人补个外放的缺吧!”
永庆摇了摇头,说道:“我原也想过,后来想想英儿与她额娘,便熄了这个心思。 她们娘儿俩跟着我就没享过福,我怎么好再让她们跟我四处奔波!这两年,我不在家里,也没好好陪陪她们娘儿俩,就当歇歇了,差事的事过段日子再说。 ”
曹颙心里也颇为认同永庆的想法,永庆叩阍虽是为了至交好友出头,但是触动地是皇子阿哥的面皮。 若是大剌剌地不知收敛,说不定又碍了谁的眼,白白地吃亏。
自打宁春家出事,至今将近十四个月,曹颙看了眼永庆,问道:“景明家的事,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永庆眯了眯眼,面上的迷茫一闪而过,立时低下头来,笑着说道:“晓得你们交情好些,也不用这般巴巴地详询。 今天咱们老友相聚,哥哥高兴,想同孚若好好喝一盅,不想提这些乱七八糟的。 ”
曾经还是他舍了前程。 做了为朋友鸣冤之事,如今怎么成了“乱七八糟”地?曹颙愕然,不由地望向永庆。
永庆性子向来直爽,并不是巧言令色之辈。 虽然他使劲地堆出笑来,但仍是难掩沮丧,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较刚才很是不同。
曹颙思量了下自己方才所说的话。 只是提到宁春罢了。 难道永庆后悔了?因失了前程与伯爵之位,他已经后悔了么?
想到这里时。 曹颙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好像忒恶意地揣测人心。 再说,就算永庆真后悔,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不晓得是分别太久的缘故,还是因彼此这两年的情形在往来书信中尽提了,一时之间。 曹颙与永庆都有些语塞,不晓得说什么好。
幸好七斤过来禀告,道是酒菜已经准备齐当,问在哪里开席。
永庆“哈哈”笑了两声,回道:“这不是废话?你曹爷不是外人,自然二堂开席。 那里宽敞,呆着人敞亮,再看看你嫂子与你侄女!”后面一句。 却是同曹颙说的,
七斤下去传话,曹颙笑道:“那敢情好,只是急着赶来见善余,没准备表礼,还望嫂子能不怪罪方好。 ”
永庆摆摆手。 道:“你嫂子晓得你帮我良多,早说过应好好谢谢你的,哪里还会挑这些虚礼!倒是英儿,是要管你叫叔叔地,这见面礼却是少不得。 就算今日没有,明儿、后个也要想着补上。 要不的话,我白跟她念叨你了!”
曹颙笑着点头:“嗯,这个自然。 对了,小弟堂妹在京,比侄女小一岁多点。 若是嫂子这边便宜。 可以常往我家走动。 善余前些年守孝,出了孝期。我又离京,嫂子与你弟妹至今还没见过,这也太疏远了些!”
永庆一怔,好一会儿才挑了挑眉毛,道:“这……这是自然地,别说你嫂子,就是我也惦记着大侄子呢!”
曹颙摸了摸脑门,道:“这却是不赶巧了,天佑跟着老爷子老太太回南边去了!”
永庆使劲地捶了他一拳道:“这还不到周岁,你这当爹地也够心狠地!”
曹颙苦笑道:“实在没法子,小弟不在身边,老两口又上了年岁,晚景太孤寂了些!”
永庆听了,顿了顿道:“莫不是天下的老人都是如此?呵呵,忘记同你说了,我弟那边上个月添了个大胖小子,这眼看啊,就要满月了!”
“哦,并没得到信儿,要不早使人随礼去了!实在是好事,恭喜恭喜!”曹颙嘴里这般说着,心下却不是滋味儿。
即使已经等到万寿节大赦天下,但是完颜家仍是不动如山,并没有人往盛京接永庆。 曹颙原本还觉得奇怪,就算万吉哈心狠些,福惠郡主是做母亲地,自然不会这般心狠,为何还不见半点动静?如今,听说是永胜添子,这两位添了大孙子,怕对长子的牵系更少。
这些是永庆家事,不管永庆心下如何,也轮不到曹颙说话。 曹颙便转了话题,问起这宅子前价格,家中人口云云。
说话间,两人进了后院堂上,席面已经备好。
一个穿着玉色旗装的**牵着个三、四岁地小姑娘候着门口,见曹颙随着永庆过来,看着身上服侍,却是三等侍卫,有点不能确定。
永庆指了指那**,对曹颙道:“这是你嫂子!”又指了指那个小姑娘道:“这是你大侄女英儿!”介绍完,对那**道:“这就是我那曹兄弟,还不快见礼!”
那**轻轻俯了俯身子,道:“曹叔叔!”
曹颙一边口称“当不得”,一边避开,作揖还礼道:“嫂子不必同小弟外道,小弟同善余兄相交多年,虽不是同胞手足,却也差不离了!”
英儿手里捧着个柳编的小花篮,稚声道:“叔叔,这个好看!”
那花篮还是曹颙上个月带回来的,使人送到完颜家的。 曹颙见她天真烂漫,心里也很喜欢,蹲下身来,说道:“英儿喜欢么?叔叔家里还有其他好玩的,往后跟你额娘去叔叔家做客!”
英儿拉着母亲的手,眼睛亮亮地看着曹颙,问道:“叔叔没扯谎?真的有好些个么?”
曹颙笑着点点头:“自是真的,英儿想要多少都行,只要你喜欢,叔叔就送给你!”
英儿咬了咬嘴唇,怯怯地道:“额娘说,不能要别人家东西,我们家穷了,要是伸手,会被人瞧不起……”
曹颙听着心里难受,摸了摸她地小脑袋:“傻孩子,叔叔那里不是别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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