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小绿自打被风管事聘用后,就没进过府里的门,从头到尾都是她华清。
或者说,小绿这个人,早就从这个世上消失了,而取她性命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闫二哥。闫二哥为了一个半途所救的女人,竟然不惜杀人,还把喜欢他、为了他不惜做任何事的自己,劝进阙宅,伺机行动。
只可惜,她的任务失败了。
明明那盘掺着芦荟汁、桂圆水的百果糕是给夫人预备的,结果阴差阳错,澜小姐的丫鬟提走了它,然后,致澜小姐引发了早产,而夫人却安然无恙。
刚刚,她假借送红糖水去产房探究竟,看到夫人也在那里,柔声劝慰着澜小姐,她就忍不住心慌意乱。澜小姐这个情况,八成是危险了。就算最后母子均安,主子爷和夫人他们,想必也不会放过此事,一定会严查细究。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怀疑她,可要不了多久,就会顺藤摸瓜地查到厨房、接着查到她头上吧。
到时,她还有机会走吗?
闫二哥会来救她吗?
不!闫二哥并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那个女人,所以是不可能冒着风险来救她的。否则,就不会送她进来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这么一想,华清混乱的脑袋逐渐恢复冷静,闫二哥不来救她,她就自救,赶在主子爷和夫人追究这件事之前逃离阙宅。
至于闫二哥……就当这件事是对他当初救她的报答吧,日后,她和他再没瓜葛。他喜欢那个女人,就去吧。她不爱了……爱不动了……
然而,当华清正正神色,打开杂物间的门、想逃离阙宅时,白煞环臂抱胸地站在台阶下,冷冷地看着她。
“我想,你应该有事瞒着我们。”
人人都在为澜小姐的生产紧张忙碌时,她一个厨房的丫鬟,却慌里慌张地逃入杂物间,再粗枝大叶也让他觉察到了不对劲。
华清脚一软,跌坐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
那厢,卫嫦进了产房,朝正在里头陪产的阙吉祥点了点头,径自来到产床前,看到一身汗湿、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槿澜,心疼地唤道:“槿澜?你怎么样?”
“嫂……嫂……”
叶槿澜虚弱地撑开眼皮:“你……你怎么进来了……”
她脑袋晕眩、全身无力,而下面的疼,却依旧持续不减,她知道再这么下去,八成是不行了,于是,撑着精神,对卫嫦说:“也好……我……想托付嫂嫂……一件事……”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卫嫦一听就知道她想托付啥,当即回驳道,随即吩咐正替叶槿澜抹汗、润唇的丫鬟:“把杯子给我,你去换块干布巾。”
杯子给她,是想借着给槿澜喂水的动作,把千蜜膏滴入杯子;支使丫鬟去取干布巾,是怕她瞧见自己的小动作,而月芽因为站在自己身后、二姑奶奶又站在产床另一侧,应该瞧不到这一幕。
于是,卫嫦微微扶起叶槿澜,喂她喝下了掺有千蜜膏的水,同时在她耳边郑重地道:“槿澜,这个时候,不要想太多,乔世潇不在你身边,但我们大家都在,你不要怕,现在的你,最需要的就是坚持,再努力一下,就能生下孩子、并亲自喂哺他长大了。你曾羡慕佑佑长得那么好,你也完全能做到。我怀佑佑的时候,七个月早产,你还比我多半个月,所以,不要怕养不好,只要你尽心尽力地去做,就一定能将他养得白白胖胖的,绝不会比同龄人弱,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的!还记得吗?我上回被针扎到,就疼得哇哇大叫,那样的我,都能生下佑佑,没道理你不行!”
是啊,嫂嫂那么纤小的一个人,都能平安地生下佑佑,没道理她做不到。
叶槿澜迷离的眼底,渐渐清朗,有如云开雾散,整个人像是又有了无穷的力量。
“我……一定行……”她哽咽地迎上卫嫦满含企盼的眼。
“对!一定行!不行就不是叶槿澜了!”卫嫦欣慰地点点头,然后接过丫鬟递上的干布巾,笑着替她抹去滑落两颊的泪水,将汗湿的头发往后捋了捋,继续道:“再说了,你要是退缩了,往后站在乔世潇身边的可就是其他女子了,你也不想让他有这个机会的对不对?”
是啊,还有他,他说要娶她,可若是她在生孩子途中,就放弃了自己,永远都没法嫁给他了……
“嫂嫂……”叶槿澜缓缓抬起手,被卫嫦握住。
“别说什么感谢的话,我们是一家人,你要做的就是努力把孩子生下来。”
卫嫦不用猜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微笑着打断她的话,继而又想到什么,弯弯眉眼,笑着说:“不如这样,你这胎若是女儿,就给我家佑佑做媳妇吧,要是男娃,就等我肚子里的妹妹做女婿,总之,我们结个亲上加亲,你意下如何?”
叶槿澜闻言,跟着弯起唇角:“好。”
一旁的阙吉祥看红了眼眶,忙拿起罗帕擦擦眼角,加入到宽慰的队伍:“弟妹说得没错,只要再坚持一下,你就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了,就能亲自哺育他长大,别在这个时候放弃……”
“好……”叶槿澜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随之坚定。
……
很快,产房里再度响起产婆中气十足的吆喝:
“使劲!”
“再使劲!”
“对!已经见到头了,马上就能出来了,再使劲!”
“……”
卫嫦深吸了一口气,托着腰,由月芽扶着缓缓退到产房外。
刚出房门,就被阙聿宸抱了个满怀,还狠狠剜了她一眼。
“怎么了?”她还有些恍惚,一时没明白他怨艾般的眼神。
“还问我怎么了,你进去多久?答应我只说三句话,结果呢,你说了几句?”
阙聿宸将心头的骇意化为抱怨,一股脑儿喷了出来。
他真等得急死了,生怕她在里头出点意外,再不出来,他都想亲自进去逮她了。
“咦?很久了吗?我真的没和她说几句啊,感觉像是刚进去就出来了……”
见主母还不怕死地在主子爷脸上捋虎须,候在外头的众人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你还说——”
“好嘛,我看她精神状态不大好,就多劝了几句,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别担心啦!”卫嫦见玩笑没用,只得讨好地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我……”刚要岔开话题,产房里传来欣喜的欢呼:“生了!生了!”
接着,是一阵清脆的婴啼。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大喜。
一直抱着医药箱候在休息室的李文,抬起衣袖抹去额头的汗渍,心道:幸好幸好,用不着他出面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