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大将军果真体恤亲民啊!莫怪乎这一带的老百姓都将你供奉在案、与神明同席,这可是连我皇兄都没有的待遇啊!”
阙聿宸一踏进天字一号房,就听见一道含着讽意的慵懒笑语,从内室传来。
内室里生着御用的银炭,没有熏鼻的烟味,却让整个室内暖馨如阳春。
居中的软榻上,笑语的主人脱去了雪狐皮大麾,仅着一身由上好丝绸织成的冰蓝单袍,雪白的滚边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此刻的他,正支着额,懒洋洋地靠躺在一整张紫貂皮上,似笑非笑地望着阙聿宸。
他早该猜到的!
阙聿宸眼睑一垂,遮住了眼底的深意。
早该猜到是他——六王爷赵睿康。
“末将见过王爷!”
敛下心底的思绪,阙聿宸单膝下跪,向赵睿康行了个将士之礼。
“免礼。”
赵睿康坐起身,让伺候的宫人给阙聿宸端来一把椅子,而后挥挥手,示意室内的人全都退下。
待屋里只剩两人时,赵睿康眯了眯他那双细长的桃花眼,笑容可掬地道:“阙大将军许是还不知道吧?尊夫人已替阙府诞下一子,阙老夫人喜获金孙,正在大办满月宴呢!”
阙聿宸倏地抬起头,搁在膝上的双手,不自禁地握成拳。
她生了?而且已经满月了?这怎么可能?
“王爷此言当真?”
仔细听,能辨出其语气里压抑着的激动。
“再真不过!”
赵睿康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不是本王邀功,尊夫人阵痛并破羊水,是本王送她去的太医署。”
“太医署?”阙聿宸满眼困惑:“拙荆她,怎会是在宫里?”
赵睿康没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垂着眼睑,看茶盏里的嫩茶芽尖,在他的轻吹下滴溜打着转,半晌,才搁下茶盏,抬头看向阙聿宸,眼底含笑着解释:
“说来也是赶巧了,太后她老人家六十寿诞,邀了三品以上命妇入宫赴宴,散宴后,太后邀令堂小坐谈心,尊夫人在安寿宫外等,也不知怎的,突然脸色惨白,捧着肚子直喊疼,说是可能要生了,于是本王……咳,那时候多有得罪,请御医往返又怕耽误,不得已只好抱着尊夫人赶到了太医署,好在母子平安,否则……”
赵睿康还在说什么,阙聿宸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全副心神,全被其中一句“直接抱了尊夫人赶到了太医署”给吸引住了。
盘亘心头的,倒不是那股酸酸涩涩的滋味,哪怕再挥之不去,此刻也无暇分辨。因为,这会儿最让他在意、揪心的,不是其他,而是,她差点难产的消息。
太后的寿诞,该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吧?
那会儿的她,竟然就阵痛生产了?那得提前多久?一个半月?两个月?
老天!
满满的后怕,瞬间袭满他的心头。
万一……
他真不敢再往深里想。
“好在母子平安……”
他蓦地记起这句话,两眼倏然发亮,迎上赵睿康的视线:“拙荆她,与孩子真的都平安康顺?”
喑哑的嗓音,泄露着他心底的害怕。
赵睿康闻言,挑起了眉头,合着他刚才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他都没听进去?瞬间觉得有些无力,丢了个没好气的眼色给端坐对面的人,“合着本王刚刚都白讲了?”
阙聿宸一怔,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走神,耳根隐约泛红,忙要解释:“末将……”
“行了行了,要不这样,你问,我答,这总行了吧?”
谁让他接下来还有求于人家呢?
希望此行顺利,也不枉他颠簸了这么多时日,从逐鹿城巴巴地赶到这里。途中,惟恐计划生变,还截下了阙府派人送来的家书……
他欣赏阙聿宸不假,可若事态的发展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也不会纵虎归山就是了。
要知道,一个阙聿宸,足能抵得上朝中十数位颤颤巍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臣……
阙聿宸虽然不知赵睿康心里盘算着的小九九,不过,多少能猜到:六王爷不顾天寒地冻、千里迢迢跑来北关这个不毛之地,必定是有要事,且多半是与自己有关的事,而宁歌生产的事,只是他顺道知会自己一声罢了。
好在母子平安,如果刹北的事顺利,年关前,还是能争取一下赶回逐鹿城过年的。
这么一想,阙聿宸便没打算再细问家里的事,而是直言问:“六王爷此行找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赵睿康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转入了正题。看得出来,他很惦记府里的人和事,原以为,自己抛出了这枚橄榄枝,他定会主动衔上来,聊到兴头处,再顺势提出自己此行前来的真实意图,多少总会考虑一下的吧。没想到……
“阙将军真没其他要问的事了?”
阙聿宸听赵睿康这么问,摇摇头:“末将方才失态了,还请王爷见谅。王爷不顾冰雪封城,特来北关,想必是有要事,末将不多耽误王爷的时间,王爷请说。”
赵睿康抿了抿唇,搁下了手里的杯盏,双手拢入袖袍,略作沉吟,抬头看向阙聿宸:“既然阙将军这么说,本王也就不绕弯子了。本王特来北关,只为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定定地注视着阙聿宸,似在等他的反应。
阙聿宸不卑不亢地回视他,没问什么事,也没说“只要末将能做到,定当为六王爷竭力效劳”一类冠冕堂皇的话。
六王爷与皇上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纠缠,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但继承大统的是皇上,他身为将门之后,理当为皇效力。
故而,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六王爷,等着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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